洗过澡后,换上寝衣,花又青躺在床上,同火灵剑低声说话,要它乖乖的,别乱动;等时机到了,自然会拿它出来,狠狠滴使用它——
火灵剑被她暂且藏在床板下,似有所感,剑柄轻轻磕碰床板,微弱回应她。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它亦有如萤火般的光辉。
的确是个宝贝,竟被她占了这样的便宜。
拜OO和口口的福,针对外门弟子的教育再度提了一个档次。
这一次,不仅仅要上《千字文》《百家姓》和《三字经》这种简单的习字课,连高一层次的诗词歌赋也提上日程。无论能否理解,必先学会诵、读、背、默写。
一群十岁左右的小孩子怨声载道,在背地里悄悄骂先生真是读书读傻了。他们这些人,将来又不要考科举中状元,学这些做什么?认识自己的名字,能看懂往来书信即可。
始作俑者花又青一声不吭,她故意握歪毛笔,把字也写得歪歪扭扭,惨不忍睹。
学堂外,清风拂柳柳拂尘,霍成烟站在堂外,低声同老师聊天,偶尔往花又青的方向看一眼。
花又青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她必须低调地扮演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上次,霍成烟的语言控制令她犹心有余悸;她可不想再重来一次,祸从口出,她需要保守的秘密可太多了。
花又青悄悄观察邻座同龄的那个小男孩,决定就拿他做普通孩子的参考标杆。
对方一日能背多少诗,自己也一日背多少,为求融入同龄人中,免得太过聪慧招人怀疑。
然后邻座荣获倒数第一,她倒数第二。
花又青:“……啊?”
如此七日下来,远在青龙山调查的傅惊尘,收到了学堂寄来的花又青学习考核单。
负责教授她的先生,温和地写下评语。
「此生领悟能力极差,仅比学堂中唯一的傻子好上一点点,建议立刻退学。」
昏暗房间内,傅惊尘握住这封信,默不作声地给自己险些被咬断的左手手腕上了金创药,又服下一解毒丸。
读完信后,他觉伤口处更痛了。
镇上的那种妖物,并非动了尸气。
它们全无人类知觉,只有杀戮欲望,且生命力惊人,纵使傅惊尘将对方的脖颈已经全部斩断,那干瘪的头颅仍死死地咬在他手腕上,直到将整颗头尽数击碎。
此次,剑修、体
修、医修中皆有弟子出动,内门弟子六名,外门弟子十三名,可惜仍不敌——众人在抵达这小镇时,才觉这还不是普通妖孽作祟。
情况比预想中糟糕的多,包括这些妖物,或者说,妖尸。
妖尸昼伏夜出,肢体灵活,没有痛意,亦无思想,唯有饥饿感,遇人便咬,可食一切活物。
人、鸟、兔子,甚至老鼠,一切有温度的血都能引起他们的食欲,且不知疲倦,傅惊尘曾观察,其中一具妖尸,竟生生吃了一整头牛,吃到几乎走不动路,却还是蹒跚着寻找其他活物。
它们有着恐怖的传染能力,被咬伤的活人,亦会成为妖尸,堪比鼠疫。
第一个被咬伤的是名医修弟子,右腿被咬了一口。
他起初并不在意,施了个治疗咒,伤口便愈合了。
谁知次日便开口呕出鲜血,整晚咳嗽,第三日便没了呼吸。
医修弟子的尸体暂且停在客栈中,当夜子时,守门的弟子,惊恐地发现尸体忽死而复生,僵硬而起,见人便咬。
如此几日,镇上已满是妖尸。
金开野也未见过这种东西,只告诫其他人,说这不是普通僵尸,铜钱及黑狗血、符咒暂时都无用。
随身携带的一些解毒丹,也不知是否有用,只好暂时将被咬伤的弟子安置在镇外破败驿站中,每人分一粒解毒丹,令其自生自灭。
倘若解毒丹有效,那他们仍可回去共同御敌;
倘若无效,那他们接下来就是被斩杀的那些。
金开野已让飞鸽传书,一封信递往玄鸮门,言明此刻状况,又请丹修同符修各派弟子前来。
今日被咬伤的傅惊尘,亦是“自生自灭”的一员。
驿站已废弃多年,窗棱皆被破坏,残褪不堪。
傅惊尘不觉那解毒丹有什么效益,丹田气息尚在紊乱,他能明显察觉到自己身手的“僵硬”,像上冻的湖面,一寸一寸地开始结冰。
现在看了学堂先生给花又青的评价,又气又笑,身体倒没那么僵了。
此处无纸笔,傅惊尘捉了只兔子,划开脖颈放血,他自己饮了些,恢复体力,又顺手捡枯枝,沾上兔血,在那信背面书。
「模仿也要选个普通学生,哥哥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写完后,傅惊尘摸摸那鸽子的头,撕下几小块儿L兔肉喂它,将信绑好。
目送小白鸽远飞,傅惊尘听到身后格格异响,好似人骨骼四下错位,又如尖锐指甲用力摩擦大理石石板。
他尚未回首,一弟子惊慌失措,从傅惊尘身侧逃窜,奔向破窗,声音尖利:“三师兄!三师兄变成怪物了!!啊!!!快逃!!!”
傅惊尘回头,
是最早被送到此处驿站的人,金开野最满意的三弟子。
现今双目赤红,已然成了妖尸。
体修者本身就体格强劲,如今破坏力愈发惊人,一路疾跑,眨眼间,已到面前。
傅惊尘皱眉,剑挑木地板,哗哗啦啦,全砸在那妖化三弟子脸上。他毫无知觉,额头被钉子砸破,流出紫黑色的血液,亦无甚感觉,张牙舞抓地往傅惊尘身上扑。
傅惊尘双足轻点,自破窗中跃下。
那妖尸亦紧随其后,他甚至还会飞行咒,脚踏一块木板,如履平地,急促赶来。
那仓皇奔跑的弟子满脸泪水,边飞边痛哭,声音悲戚:“早知就不来了,放弃吧,惊尘,我们不可能跑得过三师兄的,你不知道,他是师父亲自教导的……”
傅惊尘问:“当真跑不过?”
弟子含泪点头:“三师兄是我们这代弟子中最快的那一个。”
傅惊尘颔首:“那便得罪了。”
呲。
长剑划破咽喉,那弟子瞪圆双眼,哑声不语,他声带被挑断,再不能出声。
傅惊尘一剑挑他腰间,轻轻借力,将他整个人抛给后面穷追不舍的妖物三弟子。
背后狰狞撕咬声响起,熟悉的人血气味扩散,亦如他成年前的每一天,每一日。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每一批杀手的选择,都如玄鸮门的试炼。
傅惊尘冷静向前,一路往朱雀山深处去。
他不曾回头。
只是寒冬凛风,冷月挂霜。
不知玄鸮门中是否降温,青青是否记得添衣加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