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在笑,梁以璇在惊讶。
就在沈霁说出那句“我看过你的演出”之后。
“当初您跟梁小姐不也是这样开始的吗?因为一场演出。”
房间里安静了一刹。
陆源脊梁骨升起一股寒意,刚想说点什么打圆场,扭头一看——边叙并没有递来不悦的眼色,只是低头从茶几拿起打火机,点着了一根烟。
*
九点过半,梁以璇从别墅的瑜伽房做完有氧运动出来。
就像秦荷当初介绍的那样,这真人秀对嘉宾要求还算宽容,没硬性规定录制时长,想要镜头就多跟异性互动,如果无所谓出镜,工作日除了一顿集体晚餐外也没其他强行安排。
这几天大家都还在慢慢适应集体生活,互动并不频繁,梁以璇也保持着自己的生活节奏——早上六点起床,八点半到舞蹈中心,傍晚五点下班,六点半回到别墅,两个半小时合群生活过后就进瑜伽房。
回到卧室,梁以璇一进门就听见程诺感慨:“你跟沈霁居然还有这一段,难怪感觉你俩好像有小秘密似的。”
“什么?”梁以璇拿毛巾擦着汗走上前去。
“就他说看过你演出这事啊。”程诺把手机屏幕翻转给她看。
节目组建议嘉宾录制期间不要看正片,不要过度关注外界舆论,以免影响心态。
但建议只是建议,看了又不罚违约金。今晚梁以璇去瑜伽房以后,程诺也找借口溜回了房看节目首播。
屏幕上这会儿飘满了弹幕。
一条带着文艺腔的“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被点了数百个赞,后边跟了一串——
「此刻的我只是一只尖叫鸡!」
「我就说男二这么淡定一人,看见女二第一眼为什么这么不淡定?」
「草(一种植物)我宣布男二女二在我这儿锁死了!」
「如果不是剧本,不结婚很难收场:)」
梁以璇被这浩浩荡荡的阵势一怔,有点明白节目组为什么让他们少关注外界了,这赶鸭子上架的,谁看了都有心理负担。
其实前天碍于信息保密,梁以璇和沈霁并没有在厨房深聊下去,等到昨晚职业公开,她才问起他是不是常去剧场。
他说偶尔陪生意场上的人去,芭蕾舞剧、歌剧、音乐剧都看过一些。
林森资本总部就在南淮,资本圈如果有这样的社交需求,那沈霁看过她演出的概率还真不低。
只是他能记得她,确实有点让人意外。
她的头衔说好听点叫首席独舞,但独舞做到头也只是一场舞剧里的配角,并不是万众瞩目的主演。
就像当初她也很意外,边叙会在那一场几十分钟的舞剧里,对她几分钟的独舞留下印象。
梁以璇发着呆,没听见程诺在嘀咕什
么,等回过神,她已经播放起了后面的内容。
“哇哦,站你和沈霁的,跟站你和林笑生的嘴起来了,还有弹幕说男一不错,男二也很好,所以建议选男三的,”程诺叹了口气,“这三个真的有点难选哦,要是能跟你np就好了……”
梁以璇倒了杯温水喝,眨着眼问:“np是什么?”
程诺是个编剧,这些天梁以璇常听她说些奇奇怪怪的缩写词。
“就是1vn,一女多男啊!”
梁以璇一口水呛到了喉咙。
“哎我就开个玩笑……”程诺起身给她拍背,“不过沈霁和林笑生对你那苗头我是一早就看出来了,段野倒是藏得挺深啊?”
梁以璇也很惊讶前两天会收到段野的票。
那位看起来有点高冷的男三其实都没跟她说过几句话。
要说和她的交集,只是他最近刚好在吃增肌餐,会跟她分同一盘鸡胸肉。
她根据语气认出了段野的那两封匿名短信——第一晚他给她发了一个大拇指表情,第二天发了两个大拇指。
好像是在夸她做的鸡胸肉。
就跟餐厅菜单上,根据顾客好评度标注的红色大拇指一样……
因为第一晚她只用清水煮了鸡胸肉,第二晚见除了自己还有人吃,特意煎了下。
“我觉得,”梁以璇认真想了想,“他应该只是喜欢吃鸡胸肉……吧。”
*
“看梁小姐这样子不像生手啊,我都不知道她原来还会下厨。”酒店套房里,陆源看着正在煎鸡胸肉的梁以璇,感慨了一句。
边叙瞥了眼梁以璇身上那件围裙,没有接话,低头又点了一根烟。
陆源刚想问边叙有没有尝过梁以璇做的菜,扭头看见餐桌上那盘凉透了的蟹黄面,想象了一下给边叙煎鸡胸肉的下场——你刚才说,这叫什么级?
这是小姑娘能听的话吗?
太惨烈,还是算了。
屏幕上画面一转,到了晚餐时间。
长桌两边各三把椅子,梁以璇坐在角落,隔壁、对面、斜对面都是异性。
完全被包围。
边叙夹着烟的那只手支上了额角。
比突然冒出一个情敌可怕的,是突然冒出三个情敌。
代入感很强,陆源也开始头痛了。
边叙打了个手势:“直接拉结果。”
陆源摁着快进,过了会儿说:“刚给您准备晚餐去了,这边有段我也没来得及看呢,不知道会不会有重头戏。”
边叙皱眉沉出一口气,重重摁灭烟头,又打了个手势叫停。
画面以正常速度播放起来。
这一段是昨晚的内容。六位嘉宾围坐在沙发茶几边,正在公布各自的年龄和职业。
节目组设计了一个抽签环节。六张签条上分别写了六位嘉宾的名字,每人抽一张,说出对签上人的第一印象,并负责猜这个人的年龄和职业。
如果三次之内猜对,可以得到签上人的一样礼物作为奖励。
沈霁抽到签条的时候笑了一下。
程诺问抽中谁了这么开心。
沈霁说只是因为抽到了一个最好猜的。
大家都心照不宣看向了梁以璇。
程诺充当了mc:“那就最简单的打个样呗,来,先用一句话形容你对以璇的第一印象。”
沈霁仔细叠拢签条,看了眼对面的梁以璇:“那就借前人一句诗吧——‘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梁以璇一愣,看着沈霁的目光轻轻闪烁了一下。
隔着遥远的镜头,厚重的幕布,隔着二十四小时的时差,边叙看懂了梁以璇这个眼神——
当在场其他人在想这诗贴切,又或者沈霁文采斐然的时候,梁以璇应该是唯一听明白这一语双关的人。
去年十二月,南芭在南淮上演了一出讲述江南本土故事的原创新剧《垆边》。
梁以璇在舞剧里扮演一位江上船家的女儿。
舞剧第二幕,她在江雾间凭栏起舞,江南女子的温婉清丽,窈窕秀美,在她一抬手一投足的本色出演里流露得淋漓尽致。
沈霁在告诉梁以璇,他对她的第一印象是那场演出。
而梁以璇那一愣,是因为边叙也看了那场演出。
边叙点名要见她的那一晚,就是看了那场演出。
那一晚,边叙和沈霁都在那个剧场。
捷足先登和失之交臂只有一步之遥。
一念之差,故事就会不一样。
银幕上的画面像被调成了0.2倍速,所有的人物、景象都拉扯出模糊的虚影。
边叙一动不动坐在银幕前,直到片尾公布出投票结果。
沈霁收到了梁以璇发来的短信——
她对他说:「不知道你想要什么礼物,要不有机会请你再看一场《垆边》吧?」
她要再跳一场垆边,让新故事覆盖旧故事,把错误的人,连同错误的回忆都一并清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