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夜阑将至,她打开门栓,探身让秋荷和青橘提水进来,准备沐浴。
被水汽环绕的美人,无需烟视媚行,流露的春韵足以让年轻气盛的男子血脉偾张。
水汽蒸得人睁不开眼,她歪头靠在桶沿上乏困。
俄顷,卫九走进房中,看向倚在榻上认真研习医书的女子,“沐浴了吗?”
比正常的反应慢了两节拍,宁雪滢放下册子,不冷不热道:“关你何事?”
卫九忽视掉了她无形竖起的刺儿,半认真道:“没沐浴就一起吧,是夫妻该做的事。”
宁雪滢惊讶抬眸,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耳鸣了,直到被卫九困在双臂之间。
鼻尖相抵,呼吸缠络,宁雪滢向后仰去,双手杵在乘云绣的榻垫上。
医书还摊开在腿上。
鹅梨的味道袭来,宁雪滢忽觉双唇干涩,不由自主地上下抿了抿。
卫九合上她腿上的医书,放在榻边,“灯火暗伤眼,要么让人调亮一点,要么明早再看。”
子夜已至,拖延是对付他最好的手段,宁雪滢乖乖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那我让人调亮一点儿。”
“为夫的意思是......”
宁雪滢会意,抢答道:“明儿再看。”
她声音清甜,语气都是小心翼翼的。
因白日里被卫九的举止吓到,她一动不敢动,生怕“触怒”面前的人,潜意识里,对这份狎昵提高了警觉。
卫九满意地点点头,听见外间传来推门声。
有仆人提着浴汤进来。
世子沐浴没有留人服侍在旁的习惯,仆人们全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宁雪滢还保持着后仰的坐姿,等湢浴飘散出水汽,讪讪地指了指,“可以了,快去吧。”
虽介意他使用她的浴桶,可没有比沐浴更耗时的法子。
卫九照做,可他没走向湢浴
,而是向前伸手,系在腰间的流苏如意扣随着他的动作摇曳在蜀锦衣摆。
宁雪滢向后躲避,并拢一双小巧的玉足。
奈何,这点防御在黑夜中算不得什么。
卫九只是稍稍用力一提,就将人竖着抱了起来,一手环在女子膝弯,一手撑住她的背。
视野上升,宁雪滢感觉自己坐在了秋千上。
“放我下去,我晕乎......”
反抗的声音,无济于事。
卫九轻轻松松将人抱进湢浴,平放在春凳上,又单膝跪地,“自己脱还是为夫帮你?”
他疯了吗?
可自己没办法与一个阴晴不定的疯子计较,宁雪滢爬起来板正正地坐好,双手虚放膝头,强调道:“我沐浴过了。”
“真不懂还是装傻?”卫九故意以食指勾住自己的衣襟,作势要脱下衣衫。
避无可避,宁雪滢仰头,露出温婉的笑,“已经很晚了,别闹了好不好?”
看出她的排斥,卫九面露轻微不悦,在她趁机起身时,面无表情地将人拉了回来,扔进浴桶。
汤浴激起水花,洒落一地,宁雪滢从水中探出脑袋,狼狈地抹了一把脸,怯怯看着男人宽衣跨入其中。
他不是玩笑,当真跨进了浴桶!!
浴汤毫无规律地涌出桶外,落了一地。
从未与人在汤浴中周旋,宁雪滢紧张地直磕巴,“你、你......”
浴桶够大,卫九双臂搭在桶沿,“这不是夫妻该做的?”
将人拉至跟前,剥开贴在她脸颊的长发,冷然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和离吗?”
“我与你有何结怨?为何一再相逼?”宁雪滢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激怒他,可身心本能地排斥,控制不住想要呛他。
热气蒸腾不止,水花声相伴相生,两人僵持在浴桶里,谁也没再打破沉默。
卫九冷着脸向下一沉,拉近身高的差距,有了动作。
宁雪滢被转过身,衣裙飘浮,一张小脸滴水漉漉。
她拧眉扭头,清脆又委屈道:“你好生无礼。”
一条紧实有力的手臂泛着水珠撑在她的脸旁,其上绷起一条弯曲的青筋,卫九侧头看她,“这就无礼了?”
宁雪滢渐失耐性,转过身拍了一下水面宣泄不满,“说了,我是卫湛的妻子,不是你的!”
她有种错觉,这个人是在布局,做给即将醒来的卫湛看。
心口一滞,她竭力维持冷静。
水面波光粼粼,露在外面的肌肤被润泽上一层水光。
见她始终不松口,卫九又将她转了过去摁在桶壁上,几乎咬牙切齿地问道:“谁想做你丈夫了?再问一遍,与卫湛和不和离?”
宁雪滢疲惫地趴在桶壁上,柳眉越拧越紧,粉润的指甲一直扣在木桶边沿,隐现白痕,也愈发笃定他是在吓唬她,不会来真的。
“好,我和离。”
“...
...真的?”
反而是卫九有了疑虑。
宁雪滢转过来,少了陷入儇狎的窘迫,多了一份淡然,“真的。”
与一个偏执的疯子不必信守承诺,先脱离险境再说。
闻言,卫九不再如适才冷峻,温和展颜,“这就对了。”
“我能出去了吗?”
“不能。”
得到答案,宁雪滢可以肯定,卫九不过是在以极端的方式逼她和离,没想做什么。
青丝全部湿透,她靠在另一边仰面缓释着激动的情绪。
浴汤渐凉,体温飙升。
子夜过半,浴桶另一边的男子陷入沉睡。
凝着他安静的睡颜,宁雪滢没有动,就那么看着他再次醒来。
委屈瞬间涌了上来。
醒来的卫湛静默许久,深深凝着浴汤里衣裙尽湿的妻子,愠怒和自责相伴而生。他快速靠过去,紧紧拥住受惊的人儿。
宁雪滢被抱起来,跨在了卫湛的膝上,高出卫湛一个头,俯看自己的丈夫。
卫湛抬起脸,轻吻她的下颔,一遍遍唤着她“滢儿”,安抚她的情绪。
他能猜到卫九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离间他们夫妻。
纵使足智多谋,可他的的确确无法控制住卫九,无法让其消失。
水汽渐散,宁雪滢哽咽道:“我没事。”
短促的三个字,坚韧至极,却让卫湛更为自责。
被抱回床上时,宁雪滢困倦地靠在男人肩头,蜷缩如婴孩。
一宿宁谧,唯北风呼啸,卫湛自背后拥着她,没有半点睡意,一点儿风吹草动就会起身察看她的状态,大抵有着隐隐的担忧,担忧她提出和离。
不知过了多久,丑时将尽时,他搭在女子腰上的大手被一只小手握住。
女子轻声道:“你不负我,我不会离开你。”
那一刻,卫湛窝在女子顺滑的长发里,悬着的心有了着落。
巳时天大亮,宁雪滢慢慢睁开眼,身边的人已经离开,而她错过了请安的时辰。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知婆母不会介意,她没有着急,不紧不慢穿戴好,摇铃看着董妈妈走进来。
“世子去上朝了?”
“是啊,大夫人说,小辈晚起一些无妨,不必守着规矩每日去请安。”
意思是,迟了就迟了。
宁雪滢没纠结,只让董妈妈换了个新的浴桶来。
脑子晕乎乎的,她很想睡个回笼觉,可日上三竿容不得懒惰,该研习医书了。
穿上绣鞋起身梳洗后,她坐在兰堂用膳。
为了早点不重样,今早掌勺的厨子换成了其他人。
简单用过膳,宁雪滢唤来秋荷,一同讨论起薛御医留下的笔记。
两人学得认真,一晃过了晌午。
“小姐歇歇吧。”
“你先去用膳,我再看会儿。”
学医的热忱高涨,宁雪滢不想松懈,打算在下一次给秋荷搭把手。
等到散值时分,卫湛回来,宁雪滢还沉浸在书册里。
看她如此,卫湛走过去,抽出她手中厚厚的册子,“听秋荷说,你看了一整日,歇歇吧。”
宁雪滢点点头,想起夜里的混乱,她主动抬起手,搂住男人的脖子,汲取他身上的气息。
在浴桶里,他唤她滢儿的时候,语气温柔的快要沁出水。
卫湛坐在绣墩上,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待会儿陪你出府散散心?”
“不想,你用膳了吗?”
“还没。”
“那一起吧。”
她直起腰,唤青橘去端来饭菜,一样样摆在兰堂内。
两人如平日那样围坐一起,细嚼慢咽。
宁雪滢时不时抬眸,复又垂下,他与卫九截然不同,他就是他。
“今早我起晚了,没有去给爹娘请安。”
“无妨,爹娘不会责怪。”卫湛为她夹菜,细致观察着她的情绪,“滢儿?”
“没事。”
宁雪滢凑过去,咬了咬他的唇,眉眼弯弯的。
此刻的相处,自然舒心。
妻子难得主动,卫湛捏住她的下巴,回吻起来。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一桌的美食都不及彼此唇上的滋味。
苦涩中透着丝丝甜蜜。
卫九留给宁雪滢的阴影,也被卫湛清冽的气息冲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