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散开,水面粼粼滟滟,恢复了平静。
水师将士们步上对面的客船细致搜查。
宁雪滢从整洁明亮的船舱醒来时,听得门外传来将领向卫湛的禀报声。
秦菱等人一部分毙命,另一部分被抓获,只剩下季懿行消失了影踪。
将领分析,很可能是让水浪冲走了,亦或是被水下的大型游鱼分食掉了。
卫湛清冷的声音随之响起——
“继续找。”
“诺。”
舱门发出“咯吱”一声,一道墨蓝身影推门走进。
宁雪滢懒懒眨眼,眼看着那人快步走到床边。
卫湛倾身,握住她冰凉的手,脸上浮现出少有的慌张。他一向是情绪不外露的,这会儿却难掩担忧,“没事了,有为夫在,别怕。”
宁雪滢虚弱问道:“秋荷她们呢?”
“他们被送上岸了。你们乘坐的那艘客船被人蓄意砸开了船兜,有部分船客受伤,好在无性命之忧,被送往医馆了。”
宁雪滢点点头,总算安下心来。她收回手,翻身面朝里,疲惫地合上眼。
身上的衣裙不知是否是经卫湛之手更换的,丝滑贴肤很舒服。
卫湛为她掖好被子,静静陪在一旁。在卫九送她启程后的隔日,诏狱那边传来消息,说季懿行在狱中凭空消失,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秦菱及其心腹部下。
卫湛反复思忖,确实预判了那群人的预谋。
季懿行和秦菱共同仇视的人是他,而他的软肋是家人。妻子远行在外,成了他们最好下手的突破口。
他向新帝请旨南下,一路追击,还是慢了一步。
在严审秦菱的部下后,得知妻子没有受到虐待,不禁松口气。若妻子真的因他受到伤害,他此生都将活在自责中。
“滢儿,是我疏忽了,抱歉。”
对手狡猾,宁雪滢不会因此责怪他,但一码归一码,对于蓄谋错娶、囚禁俞夫人的事,是横贯在他们之间的两大问题。
她抬起手,指尖上衔着一只耳坠,“认识这个吗?”
卫湛怔住。
看他的反应,宁雪滢悬着的心碎了一地。把耳坠塞进男人手里,她费力坐起身,将枕头垫在背后,“我是想把婚后的日子经营好的,可你一直在欺骗我,将我耍得团团转。”
她仰头悲戚一笑,苍白的脸色掺杂疲态,若说俞夫人的事是导火索,骗娶的事就是压倒她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说说吧,为何囚禁俞夫人?又为何设计娶我?”
卫湛缓了半晌,放下耳坠,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送到宁雪滢的唇边。
宁雪滢抿一口润嗓,安静等待着他的解释。
两人都不是急性子,吵是吵不起来的。
卫湛重新坐下来,眼里多了几许无奈,“有些事,我是骗了你,可以向你坦白。但有些事,我不希望你知晓背后的缘由。”
难道要他亲口对她讲出前世血腥的真相?说她联合季懿行杀害了他?
真要那样(),她是否会处在自责中无法解脱?还能若无其事地与他白头偕老吗?
可他越不解释(),宁雪滢越心寒,“先说说你想说的那部分吧。”
“软禁俞翠春是因她心生贪念,以掉包皇子的秘密,在先帝那里换取富贵,导致储君被废,朝野派系纷争,伤亡不计其数。”
“何时的事?”
卫湛闭闭眼,“前世。”
“什么?”
搭在床边的手慢慢收紧,卫湛望向女子的清瞳,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前世,我被新太子设计,死于景安二十七年三月初九,重生在景安二十六年的同一日。”
宁雪滢僵住,非但没觉得离奇,还觉得吻合了她的梦境,“新太子是何人?”
“是被认回皇子身份的季懿行,后改皇家姓氏。”
听到不可思议的秘密后,宁雪滢心思百转,将一桩桩事件联系起来,得到了最终的答案。
“所以,季懿行不是尹轩的骨肉,而是先帝的亲生子。”
“是。”
“你阻止他认回身份,是在避免前世的覆辙。”
“是。”
“那你为何娶我?”
这与季懿行是不是皇子有关吗?
卫湛眼底划过一抹痛色,故意略过悲戚的回忆,“前世我倾心于你,怎奈世事无常,无法与你夙缔良缘。”
“前世我嫁给了谁?”
问这话时,她因一次次的梦境,已有了答案。
卫湛淡笑,“你还没有议亲。”
听得回答,宁雪滢的眸光冷了下来。
他在说谎。
在关于前世的梦境中,她与季家三郎大婚当日,季家三郎寻回皇子身份,流露出潜藏的野心,步步为营,夺取沈陌玉的太子之位,铲除异己,又因父亲宁嵩不愿屈服,一怒之下,囚她在东宫,废正妻之名。
梦里那一身泛旧的大红嫁衣,说明她自跨入季府的大门后就被冷遇,也就是说,大婚当日,季懿行已经知晓自己的皇子身份,也得知岳父宁嵩不会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