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别去打扰时瓷,让他把这次客串完整演完。
嘉宾们入座,都默契地打开剧目名单及剧目介绍。
这是根据当地史诗改编的一出经典话剧,桥段也耳熟能详:
城邦勇者在对手的设计下卷入阴谋,接下了杀死蛇怪的任务。
但蛇怪没那么好杀,勇者必须一路跋涉通过考验收集宝物,才能成功杀死蛇怪。
他分别要获得:邻近城邦的宝剑、精灵的祝福泉水、石怪的盾牌。
最后勇者用盾牌挡住蛇怪的诅咒,用浸过精灵泉水的宝剑斩下蛇怪的头颅,获得了胜利,成功凯旋。
时瓷在第三幕精灵祝福出现扮演泉水之灵“梅尔西亚”。
也没有主要戏份,在勇者通过了同族伙伴的考验后闪亮登场,将道具递给勇者就可以。
甚至不用走位,站在同一个地方。
只要能保证出场足够惊艳就出不了岔子。
顾赤枫皱眉:“这些戏服应该是反复使用的吧?”
他不信一个临时被拉过来的客串游客会有什么好待遇。
聂承澜:“是,但时瓷的不是。”
辉煌的灯光下,男人两腿交叠,深邃的五官在面部投下阴影,上位者的气势明显。
顾赤枫闻言扭头看向聂承澜,狼眸微眯,想起这个世界还是这家伙的原生世界。
这个闷骚的手段还多。
他不担心时瓷的待遇了,
但慢人一步,脸色还是不好看。
两人气场不和,又都是力量恐怖的玩家,哪怕没有刻意泄露威压,也让周围的普通人心头莫名压抑。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面色淡冷的源明,他也不管两人的气氛如何怪异,盯着幕布上博识神金线织画,似乎有些出神。
过了会儿,源明倏然侧头,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那盯了一眼。
他问聂承澜:“你认识?他一直往这边看。”
聂承澜:“不认识。但拿票用了人,可能引起了注意,有人想搭门路。”
源明:“让他走。”
聂承澜侧头端详源明,发觉了他异常活跃的眷属。
源明的力量能放大人类的七情六欲,极端情绪严重的人甚至会做出自相残杀、自-杀等过激反应,不那么严重也会影响人的理智。
他现在还无法完全掌握这股力量,算是被动技能,他的力量越活跃,对周围普通人的影响也就越大。
另外几个嘉宾都不是普通人,都已经习惯了源明的存在,当这回事不存在了。
但普通人不同。
那个男人看了源明太多次,已经开始克制不住各种负面情绪。
过了会儿,那个男人掏出手机,低头看了眼匆匆离开。
聂承澜这才道:“你很反常。”
作为玩家的源明都不管这种“闲事”,更别说现在的源。
目无下尘到极致的影子系Boss,做出这番举动在意的当然不是那个男人本身,而是他在这里失控会引发的后续。
“不管是过度活跃的力量,还是不想在这里引起骚动、影响表演,都很反常。”聂承澜说这话时,唇角还挂着礼貌的笑容。
就像之前两人在庄园阳台的谈话时,似笑非笑,好像已经提前预见某个场面的表情。
源明表情倒没变,气氛却有些微妙。
从旁人的视角看,两个邻座气质样貌同样出众的男人,虽然正在和缓的交流,但莫名有种两山不能一地的意思。
“所以我不喜欢跟你这种人打交道。”
聂承澜像在宴会上跟老友闲谈,嘴角噙着笑意:“我还记得你规劝我和苏的理由。”
时瓷的身份不简单。
副本Boss与普通玩家的差距。
清醒的理智为什么会沉沦于一个没有心的小骗子。
源明依旧看着舞台,目不斜视:“那你想让我把你当时的回答再重复一遍吗?”
聂承澜:“毕竟我只是微不足道的玩家,不管消失蛰伏多久都不会对副本秩序产生任何影响。不管做什么,永远都跟我的玩家伴侣处在同一阵营,共同利益,也不会伤害他的朋友。”
源明不在乎前者。
但后者的确是最大的阻碍。
金碧辉煌、光线充足的剧场,交错的灯光莫名黯淡了些。
落座的观众席中,莫名开始出现小口角。
源明薄白的眼皮动
了下。
现场的灯光恢复,产生矛盾的小情侣回过神,都在为刚才莫名的躁郁道歉。
源明说:“之前你没直说,但我的傲慢的确错得离谱。”
莫名其妙的自尊,男人无法接受的也许是自己被一个名不经传的小玩家吸引,更无法接受对方眼里完全没有他。
他看他,从来都在看天和之后,像是附庸。
但源明没看清自己的恼怒真正因为什么,做出了错误的反应。
他落后许多,已经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价。
直到活动结束,也许少年也不会再用另外一种目光看向他。
源明:“我承认错误,但弥补的方式跟你无关。”
进入剧场以来,源明浅棕色的眼珠第一次注视舞台之外的方向,仿佛冰冷的玉像走下供奉台,心口窒闷。
他声线平稳,但极冷:“我跟时瓷的关系同样不需要你插手。”
聂承澜嘴角的弧度微敛。
对方将之前他的警告,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一时间无人说话。
顾赤枫早就听这两人隔着一层防护听不到内容地叽叽喳喳好久了,很烦。
但想到场合,忍了。
没想到源明这小子的被动又失控了,但只有一会儿及时收回去,忍了。
结果表演马上开始了这两人还不消停,顾赤枫忍不住了。
顾赤枫:“能不能有点素质,要吵出去吵。”
聂承澜和源明一顿,从顾赤枫口中听到那两个字,还是警告别人有素质,一时表情都有些微妙。
但看到警告完又迫不及待看向舞台的顾赤枫,默契地收敛了针锋相对。
比起内敛/温吞,还是横冲直撞毫无章法的类型更危险。
在有系统监管限制的活动里都这副模样,更别说出了活动。
要是让他在副本里抓到时瓷,还能放人?
剧院内其他灯光一瞬间熄灭,舞台声色出现,那位勇者主角出场的一瞬,两人刚才一闪而过的想法马上改变——
聚光灯下的勇者有一张精致俊美到蛊惑人心的脸,在一群容色出众的名演员配角中也第一时间能抓住所有人的视线。
齐肩黑短发飘动,勇敢坚定的表情冲淡了浅褐色眼眸带来的妖异。
天和难得取下了耳垂晃荡的菱形耳饰,右眼下的印记也做了遮盖,穿上质朴庄严的服装,还真有模有样地像个勇者。
不过这位勇者比衣着繁复华丽到夸张的国王更尊贵和慑人。
“正义的勇者”大义凛然,眼中还有听闻无辜居民受难的泪光,义正辞严道:“我愿担此责任,去精灵驻地取回泉水,斩杀蛇怪。”
认识魔术师的嘉宾:“……”
直播间被乐子人魔术师坑过的玩家:“……”
弹幕井喷一样:
【啊?】
【vocal】
【什么时候魔术师还有
一个双胞胎兄弟了,他兄弟还挺正派啊,哈哈】
【你小子总能给我惊喜】
【别说还真的挺帅……】
【有点相信这小子以前是医生了】
【已经开始担心这出戏剧最后的走向了】
【最终BOSS:蛇怪(划掉)勇者(√)】
【牛啊,当着情敌的面跟瓷宝贴贴,其他人还不能阻拦】
看清聚光灯下勇者的脸,确认他真的是魔术师后,顾赤枫差点直接跳上去,想到还没完成任务的时瓷,又生生忍下来。
其他嘉宾的脸色也打翻了调色盘一般古怪。
顾赤枫咬牙切齿:“他怎么上去的。”
主演分明是个普通世界里有名有姓的演员。
聂承澜唇线抿平:“多半是他的技能,即使观众知道不对但也不可能喊停戏剧。他控制台上的其他普通人、包括后台的人都很简单。”
魔术师甚至刻意跟时瓷保持了距离,只是通过间接的方式缓慢接管了整个后台,让自己顺利作为主演出现。
他将时瓷单独跟剧团其他人隔开,同时也给天和做了嫁衣。
顾赤枫差点把椅子扶手掰下来。
要是只有魔术师一个人,天和上去发疯把剧本改成宝宝巴士他都没意见,只管看笑话。
但一会儿时瓷还要出场。
天和脑子里在想什么,又会做出什么太难懂了。
顾赤枫看向源明:“以你对他的了解,会不会出事?”
舞台上,剧情到了第二幕跟领邦首领决斗,争夺宝剑的归属。
魔术师就像真正的勇者一般,身姿轻盈又不失英气地在道具间翩跹翻越,高难度的动作引起一阵阵压低的惊呼和赞赏。
源明的脸色也不好看,盯着勇者打败领邦首领后脸上的神情,没有马上回复。
顾赤枫大有源明说一句会,就上去把人踹下来的意思。
他知道时瓷平时都懒洋洋的,但对这次的表演很上心,算算时间光是繁复的装饰和妆容都花了快两三个小时。
大不了跟天和一起先出活动。
他不会放任魔术师捣乱。
源明说:“我不能确定。”
他知道天和绝对喜欢时瓷,但魔术师的喜欢不一定是好事。
顾赤枫:“也是,要不然你也不会死在他手上。”
时间慢慢过去,第三幕已经拉开,离时瓷出场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源明倒是没横生枝节计较顾赤枫那句冒犯。
辛云:“演到现在了,天和如果想搞破坏,耐心应该没那么多。”
源明眉头没松开:“他的耐心和伪装,跟他想达成动机的欲-望有关。越想做什么,他就越能装,直到达成目的为止。”
辛云不知道源明跟天和以前的纠葛,没多说。
聂承澜倒是多看了源明一眼,大概了然对方的“死因”。
舞台上,勇者终于
晓之以情,说服了善良的精灵。
精灵同意带他去取精灵泉水,但提出了要求:
“希望您怀着感恩之心在圣地祷告,如果您的信念不够坚定,那么泉水之灵永远不会出现!”
“纯洁的他只会回应最真诚的渴望与心灵!”
勇者当然不会因此退缩,表情愈发坚定:“我会用我的诚心打动他。”
但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在灯光渐暗的舞台阴影中,轻挑而漂浮。
不管是台下各色的视线,还是昔日手下亡魂令人恶心的气息和眷属,都在消磨他的耐心。
天和想,也许他能坚持的时间比他想象中还短的。
勇者口中缓而虔诚地祷告,诉说着自己的理想与信念。
舞台的一侧,慢慢有雾白色的干冰喷雾浮动,缥缈绰约,宛如仙境。
加上布景,恍惚间仿佛真的身处精灵圣地。
勇者的矢志不渝打动了泉水之灵。
在华丽磁性的男性声线,哀伤决然的念白中,它在犹豫是否该相信,是否要现身赐予信徒祝福。
特殊设计的剧院舞台,安静时观众能听见针落的声音。
而这次的安静,先听见的是精灵行动时,金属饰品之间碰撞的环佩声,鸣珂锵玉,清脆悦耳。
天和还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熟悉到他脑中不受控地浮现出关联的画面,全是同一个身影。
在沙发,在天空,在好似无尽的坠落里。
勇者似乎也察觉到了泉水之灵的犹豫,祷告越发虔诚。
自发地半跪,低下高贵不屈的头颅,与他一路披荆斩棘、栉风沐雨形成对比,有种让人产生母性的脆弱。
于是清越的金属碰撞声也越来越近。
然后在某一刻安静。
浮动稀薄的白雾中,精灵露面时,剧场中的呼吸都一窒。
之前脑中的想象放在他身上都显得贫瘠。
他没有完全光-裸在外的皮肤,都覆盖着一层薄如蝉翼的材质,清逸的纱下透出的皮肤是带着粉意的白色,骨肉均匀。
圣洁,又带着禁忌的隐秘与脆弱。
除了白袍外,他身上还挂着珠链、金属链条、宝石等名贵的配饰。
凡俗华贵的重量也制造了负担,在精灵圆润白皙的肩膀上留下了磨红的印记。
宛如他被禁锢在圣泉附近永远等待不得自由的宿命。
人类光是看着他心头的浮躁都安定下来。
目睹他眉宇间的忧郁和哀怜又不自觉地放慢呼吸。
时瓷俯视仰头的勇者,撞进那双暗藏狂热的熟悉浅褐色眼睛,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