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重要的是,室内还做了一个环绕式的大泳池,连接客厅、卧室、浴室、更衣室、厨房、影音室和健身房。
他拎着食材去了厨房,羊肉焯水进锅炖,韭菜洗干净加鸡蛋爆炒,然后放进保温隔层。
伴随着炖羊肉咕嘟咕嘟沸腾的声音,他的心情十分愉悦,把研究院外套一脱,散下身后系着的头发,就进到了泳池里。
池水冰冰凉凉,他一进到里面,就感觉全身细胞和鳞片都舒展开了。
忍不住绕着屋子游了几圈,完成了一整天待在轮椅上没完成的运动量。
最后,他停在落地窗前。
泳池的边际和落地窗近乎是连在一起的,此刻已至傍晚,夕阳如血,无边无际的夜色和连绵的城市灯光笼罩而来。
人类在街道上行走,车辆奔行,飞机飞过天空。
【多么正常而有秩序的世界啊。】
【美好的、人类的世界。】
【不是吗?】
他心中忽然产生了这样一道声音。
然后就看到一只白色鸟儿停在不远处的高压电线杆上,正仰着头看他。
身后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他回过头
() ,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上,朝来者弯唇露出一抹笑。
“你回来啦。”
宗凛身上还穿着黑色风衣,白色骨甲显露在外。他把衣物脱下挂在门上,大步走了过来,踏进水池,从背后环抱住他。
坚硬的骨甲抵在身后鳞片上,碰撞摩挲。
他们有两个月没见了。
宗凛抱着他,很用力,对他说:“我回来了。”
“嗯。”
他抬手去摸宗凛的白发。对方骨甲上的长刺生长蔓延到他的腰间,那一带的鳞片特别灵敏。
不能被随便碰。
“先吃饭。”他对宗凛说。
宗凛停顿了一下,压抑的喘息呼在他肩颈,沙哑道了句:“好。”
他被整条鱼抱了起来,放进柔软的餐桌椅子。
宗凛拿来特意打湿的毛巾披在他身上,去厨房端菜,拿出碗筷摆好。
他靠在椅子上,头发湿淋淋往下滴水,看着宗凛忙忙碌碌。
这七年来,他们之间似乎就是这样相处,像任何一对平凡的、普通的人类夫妻一样。
宗凛帮他勺了碗羊肉汤,递给他,温声道。
“趁热喝。”
他把碗接过来,端在手里。
香气扑鼻,升腾的白雾模糊了视线。
在羊肉汤的倒影中,他看到了自己紫色的眼睛。
……紫色。
不应该是紫色。
他忽然想。
人类的眼睛,不应该是这样浓烈的紫色。
……
……
一些凌乱遥远的记忆忽然飘散了进来,伴随嘈杂的光声。
……
喧嚣大作的警铃声和凌乱的脚步声。
冲进来的人看着重病床上被感染异化的女孩,对朝女孩伸出手的他大吼。
“你在做什么——住手!”
“确认高级变异体潜入城镇,马上进行区域封锁!”
……
温柔的女人崩溃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让小雅受感染???”
“……我只是想让她活着。”
“活着?变成怪物活着,那还不如死了!”
……
同伴愤怒仇恨的声音。
“我早就知道了,你不是人类!怎么会有普通人婴儿能够在异种横行的野外存活?”
“从小就不言不语,也不和其他人交往,你生来就是怪物!假装人类的怪物!”
“爷爷把你捡回来收养了你,还把普通人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简直就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你滚!我的刀杀不了你,你快滚啊!!!”
……
……
沈诀垂下眼睛。
凝视着汤面上浮现的自己的眼睛。
紫色眼睛。不是。
金色肠子。不是。
猪头。不是。
骨甲。不是。
鱼尾巴。不是。
这些通通都不是人类的体征。
人类是有着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四肢健全,皮肤完整的生物。
还有。
只有人类,拥有着能为所爱之人跳动的心脏。
……
“爷爷,人类和异种最大的差别是什么?是它们的外形吗?”年幼的他跟着老人走在荒漠土地上,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老人用苍老的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头。
“不,外形体征并不是本质的区别。”
“最本质的区别是,异种执着于破坏和侵占,而人类纵使拥有了破坏的能力,却仍会被爱驱使,站在想要守护之人的前方。”
……
沈诀看着自己生长着鳞片的脸。
他花费了那么长时间学习和体验,才终于学会将人类和异种分辨。
现在居然有人想要将他的意识混淆。
即使始作俑者是宗凛分裂异化的意识。
未免——
也太过放肆了。
.
游乐场。
黑袍人握着手中裂开一道缝隙的骰子,将利箭碾碎砸入骨堆。
忽然之间,他的身体一僵,倏然转头看向天边城市方向。
“这是……王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