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8 章(1 / 2)

第2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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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党项人开始崛起,大宋和辽国都想灭夏,就是打起来之后都没讨到好处。

辽国打了几次没打下来就放弃了,转为让西夏认他们为宗主国每年进贡,然后派公主去西夏和亲。

大宋也打了好几次,在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三战三败后也意识到灭夏没那么容易,于是开始转攻为守重建西北的防御体系。

三场大败后西北的防御体系几乎被李元昊给打穿了,不重建也不行。

西夏虽小但实在难缠,宋辽都想毕其功于一役,失败之后也都改变了策略。

辽国选择成为西夏的宗主国,大宋选择苟起来慢慢等,等到时机合适再继续大规模开战。

西夏皇帝接受辽国的册封,同样也接受大宋的册封,李元昊和他的继任者们都不是省油的灯,要么和大宋示好对付辽国,要么和辽国示好对付大宋,合纵连横算是让他们玩明白了。

大宋和西夏开战这些年辽国也没闲着,什么时候打的太厉害就派人到京城假惺惺的劝和,好像他们大辽上上下下全部奉行爱与和平。

澶渊之盟后大宋朝堂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西北,和辽国没有发生过大的冲突,但是小纠纷并没有停过。

每当西北开战,辽国就悄咪咪的过来找不痛快,怕大宋一怒之下一边打西夏一边打他们还不敢找的太明显。

骑兵是不敢动的,小规模的骑兵抵不过戍边的重弓强弩,大规模的骑兵像是要入侵,要是不小心惹过了火反而得不偿失,所以他们每次都是派百姓越境试探。

宋人讲究仁义,不会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杀手。

百姓有什么错?他们只是想去有水的地方取水而已,不小心越境情有可原。

白沟河之南的雄州守军的确不曾为难取水的百姓,时间一长辽国便得寸进尺,时不时有小队骑兵在大宋境内溜达,甚至一度嚣张到和巡逻的雄州守军对射。

后来那支游骑直接被赶来的大宋援军包了饺子,弓马留下人扒光了赶出大宋地界儿,然后就没再见过小队骑兵过来骚扰。

只要守军态度强硬,契丹人欺软怕硬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宋辽之间维持了几十年的表面太平,只要大宋态度变软正契丹人就能立刻撕破脸皮拿边界线说事儿。

两国边界在河北沿太行东坡大茂山分水岭至白沟河中下游一线展开,看舆图划分的很清楚,实际上却是各凭本事。

河南边是大宋的地盘,河北边的燕云十六州古往今来也都归中原政权管,不管是文化还是饮食还是什么都和中原一般无二,住在那儿的百姓也是汉人居多。

就算燕云十六州被辽国占领,世代居住在那儿的汉人百姓也早已不知中原是什么样,但邻近界河的汉人百姓还是更亲近大宋。

当年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后来周世宗北伐收复了瀛、莫二州及益津关、瓦乔关和淤口关,这两州

三关之地便是契丹人时常索要的关南地区。

之后中原政权把景州、易州划给辽国来换瀛州、莫州,所以契丹人手里的燕云还是十六个州。

景德元年辽圣宗与萧太后率军大举南下一路打到黄河边的澶州逼大宋割让关南地区,真宗皇帝御驾亲征举国应战,那一战以澶渊之盟告终。

关南地区依旧归大宋,大宋每年给辽国三十万岁币。

周世宗以瓦桥关为基础建雄州,澶渊之盟后雄州是唯一的岁币交割地和最重要的榷场所在,镇守雄州的无一例外都是帝王心腹。

什么程度的心腹呢?历任雄州知州都是皇城司的皇城使兼任。

现在的雄州知州名叫张利一,他去雄州当知州是因为上一任雄州知州李中佑在任时放任辽国百姓在界河捕鱼以及跨境砍树。

当时司马光和朝中部分文臣说边境官员都以挑起事端为能力,比如辽国和西夏,都撺掇他们的百姓到大宋境内惹些无伤大雅的事端,这种风气断不可取,不像大宋的边境官员从来不在这种小事上难为人。

官家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于是扭头把“平易近人”的李中佑给换成了“尖酸刻薄”的张利一。

司马光等人:……

“尖酸刻薄”的张知州上任后立刻要求界河司加强防守,增加乡间巡弓手来应对辽国百姓跨界的种种行为,一旦发现立刻武力驱逐。

有意见忍着,反正这事儿大宋占理。

之后朝中就很少再听说界河一带有辽国百姓跨境捕鱼砍柴等事,可见他们也知道理亏。

澶渊之盟后大宋和辽国以山河为界,只是虽然边界线明了,治理权却没有清晰明了的分开,沿边有很大一部分地区由两国分权治理,即两属地,也是大宋和辽国之间的缓冲区。

清晰的只有对国土的统治权,双方对边民的统治权却不太明了,向来是哪边有本事让百姓安家就算哪边的百姓。

比方说雄州,从舆图上看是大宋的领土,但是部分雄州两属户即对大宋缴纳赋税也对辽国缴纳赋税。

朝廷最开始想的是退让一步好让辽国不在觊觎大宋的地盘,两属户同时对两国交税压力太大官府也会予以补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张利一到雄州后取消了两属户这个户种,是大宋的百姓就单纯是大宋的百姓,承担大宋的赋税就够了,不用再大老远的给辽国交钱。

雄州是大宋的地盘,想找他们的百姓征税可以,先打过来再说。

辽国也可以禁止境内的两属户给大宋交税,接下来谁能更得民心全凭本事。

在张大人看来,就大宋和辽国的关系根本没必要设什么缓冲地,设缓冲地就能让辽国不再惦记他们的地盘了吗?不可能啊。

不如硬刚。

辽国那边见状很生气,先前两属民只缴纳赋税不用服兵役,之后辽国朝廷直接强征两属民服兵役,一番折腾下来,大量百姓拖家带口迁到大宋境内。

张知州守在雄州接纳

南迁的百姓,抚恤救济全都亲自处理,愣是在契丹人眼皮子底下给雄州添了两万多丁口,正经带户籍的那种。

差点没把对面涿州的辽国官员给气死。

官家的心情有些微妙,他知道西夏撑不下去肯定会找辽国帮忙,但是没想到辽帝会答应的那么爽快。

辽帝耶律洪基登基没比他早几年,就凭他登基后听信谗言诛杀皇后和太子的行为就说不出这是个明君的话。

堂堂昏君在西夏求援上如此干脆利落,这很不耶律洪基。

自认不是个昏君的赵曙啧了一声,让枢密院吩咐河北河东各州加强防备,看看他们这回能跳多高。

辽国和西夏合作攻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们三国之间的纠葛从来不是简单的谁和谁好就联手对付第三个,而是一边打一边合作一边互相插刀,然后在长期的战争中达成微妙的平衡。

辽国和西夏关系好的时候大宋和西夏必定在开战,西夏对大宋进贡求封赏时大宋和辽国必定有冲突,要是三方还不够乱,青唐吐蕃和甘州回鹘也能到乱局里掺一脚,总之肯定不会两边都太平,也不会两边都不太平。

这次辽国又挑出来当搅屎棍甚至都不假惺惺的劝和,而是要联合西夏共同对付大宋,估计还是贼心不死。

这次还是想要关南?

呵,大白天的做什么美梦?

赵曙和心腹重臣商量好怎么应对,然后各个衙门开始按命令部署。

大宋周边的政权从来没老实过,遇到这种突发状况也没有太紧张。

他都经历过西夏三十万大军来犯了,还有什么接受不了?

有本事辽国也能弄个三十万大军陈兵边境。

官家在心里碎碎念,恨不得脚踢西夏拳打辽国一夜开疆拓土十万里,可惜现在不行。

辽国就不说了,只说打了几十年的西夏,明明大宋在兵力钱粮上占尽上风,真打起来还是屡屡受挫。

西夏多山多沙漠地形复杂,大宋的军队吃亏就吃亏在不熟悉地形上,以前实行更戍法的时候南方将士到西北水土不服,还未开战就损失惨重。

如今情况比早些年好,但也不能太自信,纵观大宋和西夏的战事,轻敌冒进的基本上都没有好下场。

宁肯放慢速度也要稳扎稳打,钱粮消耗出去没关系,尽量减少将士们的伤亡,花钱买人命是他们赚了。

皇帝在朝会上将辽国的情况说明,朝臣虽有议论,但是和先前西夏倾国来攻时的举朝震动相比已经算是稳重。

然而朝中没稳重几天,辽国的探子再次传来消息,辽帝想要陈兵三十万于三国交界处。

赵顼:???

真来三十万啊?

稳重的朝臣瞬间固态萌发,这次比西夏倾国来攻的时候还要紧张。

大宋和西夏打仗除了李元昊在位那几年都是败少胜多,西军将士皆是善战之辈,无论如何都能把战火控制在沿边四路。

连京兆府

都不担心被战火波及,开封府更不用担心。

辽国不一样,大宋从开国就和辽国打,大部分时候都是挨打,就算澶渊之盟后安稳了几十年,谁又能保证契丹铁骑不会再剑指汴京?

河东路时常参与对西夏的作战战斗力还在,河北路的将士已经多年没打过正经的仗,他们挡得住契丹铁骑吗?

官家!事情大条了啊!

人一慌脑子就容易离家出走,朝中大臣也不例外。

某些不太认得清现实的朝臣再次跳出来说辽国挑事一定是因为张利一在雄州太嚣张,朝廷应该严惩张利一来让辽国消气。

三十万大军不是闹着玩的,这仗打不得啊!

赵顼:……

看来他还是高估了某些朝臣。

算了,去岭南过过苦日子,然后再来说遇到不讲理的要怎么办。

岭南路途遥远,要是没命回京也只能说是命不好,瘴气毒害他们都怪是他们吸气太多,他们不吸气不就不会被瘴气毒害了?

大宋河北路的将士多年不曾打大规模的仗,辽国难道就打了?

真打起来的话大宋可以从西北调兵去支援河北,辽国上哪儿调兵支援?

真该让韩绛来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辽国在边境陈兵三十万就让他们陈,大宋也不是吓大的,谁家还没有三十万兵了?

这个年过的跌宕起伏,民间过节的气氛浓厚,京城和边地各衙门连年假都缩短了,生怕打起来人手不够耽误战事。

问题是,从年前紧张到出了正月,辽国陈列到边境的三十万大军愣是一点儿都没动弹。

西北诸军:……

河北诸军:……

京城:……

各方都沉默了,不知道辽国到底要干什么。

狠话放完了,然后呢?就没有然后了?

辽国越没动静河北路越不敢放松,生怕他们这边放松那边辽军立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和时刻不能放松的河北两路相比,陕西四路的情况要好很多,因为党项人出兵了。

虽然没突破大宋的防线,但是好歹知道兵力动向,不至于哪天忽然从天上掉下来数万大军要攻城。

种谔和折继世回到绥州后就筹划修建抚宁城,兴许他们对罗兀城的偏爱太过明显,西夏朝廷怕他们真的在银州城门口筑城,索性连抚宁城都不让他们建。

他们已经丢了绥州,再丢了银州还能得了?

定难五州夏、绥、银、宥、静,有了这五州后党项人才一改百年来颠沛流离的生活争得了立身之本。

夺不回绥州已经让朝堂乱成一团,要是在把银州丢掉,定难五州丢了俩,朝中岂能还有梁氏的容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