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下,恶鬼池内潜伏着无数恶鬼，它们贪婪地盯着走在桥上的三人，就像是看到新鲜的食物在上面行走。这些恶鬼饿了那么久,若非那个东西的镇压，它们早就冲出来,将这三人撕成碎片了。

到处都飘荡着遮蔽视线的鬼气，苏宁璎能感受到前方高台后面的那个洞口内藏着的东西,它好像正在咀嚼什么，骨肉被咬碎的声音清晰可闻。

陆琢玉伸手掐了掐苏宁璎的手背,安抚了一会儿。

随后，“璎璎，你猜陈烟姑娘是怎么去世的？”陆琢玉突然开口。

“你说我娘吗？”苏宁璎不知道陆琢玉为何突然提起陈烟，摇头道：“不知道。”

陆琢玉唇角擒着笑，温柔和缓的嗓音在一众鬼潭众鬼的哭嚎之中，显得有些模糊,不过因为其咬字清晰,如温青电台，所以苏宁璎听得很清楚。

“她是自刎而亡。”

走在前面的苏重天突然动作一顿，他偏头看向陆琢玉,咬牙道：“闭嘴。”

“璎璎知道，人为何会自刎吗？”

“为何？”

“因为绝望。”

“陆琢玉！”苏重天猛地爆呵一声，灵气震慑之下，鬼潭异动,恶鬼发出兴奋的嘶吼声,纷纷借着这股灵气往上冲。

“跑！”陆琢玉牵着苏宁璎的手往外跑。

两人身后，苏重天被鬼潭下兴奋跑出的恶鬼拦住去路，一时之间竟也无法脱身。

直到一道鬼气袭来,将围绕着苏重天的恶鬼尽数吞灭，苏重天才终于脱身，可苏宁璎和陆琢玉也已经跑没了影。

到嘴的鸭子没了，鬼气很是气愤，一道深厚的吼叫声从最深处的洞穴内传出，连带着铁链的声音，让原本还兴奋无比的恶鬼池瞬间归于寂静。

“我去把人抓回来。”苏重天走出三步，回头，“裂天，别忘了我的海魂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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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山洞之路好像没有尽头，苏宁璎跟着陆琢玉往前跑。

在苏宁璎的记忆中，谈恋爱的两个人应该在阳光下，在沙滩上手牵手的快乐奔跑。

现在，他们是一起手牵手奔跑了，可惜身后追着的不是阳光，而是恶鬼，脚下踩着的不是沙子和贝壳，而是恶鬼吃剩下来的骨头。

“快了，璎璎。”陆琢玉的声音传入苏宁璎耳中，下一刻，前方出现山洞的出口。

只是外面鬼气弥漫，能见度非常低。

“璎璎，摸着山壁飞。”陆琢玉提醒她。

苏宁璎点头，带着陆琢玉御剑而行，沿着山壁一圈一圈的往上去。

她隐约能听到下面传来苏重天用命剑破开鬼雾的声音，那鬼雾被一层一层地劈开，发出尖锐的哀嚎声。

看苏重天不那么温柔的动作，显然，刚才陆琢玉的那句话让苏重天失了心神，现在有种正在借机发疯的意思。

“找到山洞了吗？”陆琢玉提醒她，“注意观察山洞。”

“找到了！”

两人停在一处山洞门口。

陆琢玉取出火种置于山洞门口，火种微微晃动，有风从里面吹出来。

陆琢玉当即决定，“进山洞。”

苏宁璎带着陆琢玉飞入山洞，火种沿着风的反方向飞舞跳跃。

“这不是简单的火种，是一种辨别风向，于山中寻找求生通道的小法器，不用灵气就能驱动。”

苏宁璎点头，原来如此。

两人沿着山洞一直飞，曲曲绕绕的山洞内只有火种稀薄的光色。

被陆琢玉气昏头了的苏重天还在下面用命剑胡乱地砍鬼雾。

杀人诛心，陆琢玉虽没了修为，但智商依旧占领高地。之前被苏重天追得乱七八糟，很明显，是因为他自己没有求生欲望。现在，他寥寥几句话，就让苏重天破防了，直接带着苏宁璎从苏重天的手下逃脱。

长剑带着两人跃出山洞。

在山的另外一面，夕阳日落，咸鸭蛋一般绚丽多彩。鬼崖之下，难得可见这样的场面，它一年四季大致都被黑雾笼罩，难见阳光。只有少部分地方，生存环境会好一点。

比如之前陆琢玉和苏宁璎待着的那个山洞，是难得有日照的地方。

山的这边和山的那边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虽然依旧是在鬼崖范围之内，但人在看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时，皆会被感染。天地如此之大，人类如此渺小，波澜壮阔的景象映入眼帘，心中的那点烦忧也随之暂时消弭。

两人站在长剑上，从斜阳中穿过。

苏宁璎大声道：“陆琢玉，活着其实也挺好的，是不是？”

男人垂首，注视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女。纤细，柔软，如同春日里最鲜嫩的柳条，垂岸而生，看似染着最柔弱的江南烟雨，实际上坚韧如蒲苇。

他忍不住回应，“嗯。”

-

传说万年前，妖兽裂天出世，三月之间食完十几城的人类，大约十万人。

随后，瘟疫、战争便开始席卷整个土地，人类末世开始了。

为了自己的子民，女娲召集其它诸神，灭恶兽，治瘟疫，并留下自己的转世血脉于人类之中，还在血脉之上留下救世设定。因此，世代女娲必以救世陨落。下一代女娲又出，如此循环往复，皆为延续人族苍生命运。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山洞里面镇压着的东西是上古妖兽裂天？”

飞了一天一夜，苏宁璎和陆琢玉终于找到一处地方休息。

他们在周围布下简单的法阵，两人靠坐在高树上，伸手似乎就能摘到那被黑雾遮蔽的明月。

“对。”陆琢玉颔首道：“裂天作为上古妖兽，就连女娲都没有办法将它灭除，只能用法阵镇压。待法阵松动之时，妖兽霍乱而出，再由女娲后代进行再次镇压。”

听起来是个极其麻烦的东西。

“那它怎么会跟苏重天搭上关系？”

“应该是十一年前苏重天为了海魂灯进入鬼崖找

到了它，两个人达成了某种协议。”

这份协议里，陆琢玉作为重要角色，被苏重天“照顾”了整整十一年。

可以说，苏重天和裂天设计了陆琢玉的半生命运。

苏宁璎不知道裂天和苏重天盯住陆琢玉的原因是什么，她想，大概陆琢玉自己也不知道吧。

苏宁璎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陆琢玉的表情有一瞬怔愣，他下意识低头，用宽袖遮住了手背。

苏宁璎正盯着藏在黑雾后面的月亮看，她注意到陆琢玉的动作，偏头的时候看到他脖子上似有一块黑乌乌的东西。

“你脖子脏了。”苏宁璎伸手想替陆琢玉擦干净，却被男人抬手躲开。

“没事，可能是蹭到了什么东西。”陆琢玉用领口遮挡住脖子，然后又从乾坤袋内取出大氅盖在两人身上，“夜深露重，别贪凉。”

又跟crush一个被窝了。

苏宁璎藏在大氅里的指尖动了动，虽然身体的疲惫汹涌而来，但她的脑子却兴奋的不行。

“那苏重天跟陈烟的事情呢？你知道多少？”

睡前夜话，越来越亲密了。

“传言说，陈烟是个人类女子，苏重天下山历练之时，被妖兽所伤，陈烟略懂医术，在山中见到受伤的苏重天，就将他带了回去。”

事实证明，在山里捡野生男人这种事情真的不能做。

“两人年纪相仿，日久生情，情难自禁，便有了小师妹。随后，苏重天将陈烟带回昆仑山，禀明当时的老掌门，说要与陈烟成亲。”

“老掌门同意了吗？”

“同意了。”

“那不是皆大欢喜？”

苏宁璎不解。

“若是无事发生，自然是佳偶天成。可惜，大婚前日，昆仑山内突遭劫难，有妖物混入，杀害十几个昆仑弟子。有一名被杀弟子临死前指证，那妖是陈烟。”

“啊!”苏宁璎张大了嘴，“陈烟真是妖？”

“不是，”陆琢玉摇头，“陈烟死后，那妖被抓住了，是个画皮妖，变成她的模样在昆仑山内杀人，被弟子误认为是她。”

说到这里，陆琢玉停顿了一会儿后继续道：“那日大婚，当时陈烟一袭红色嫁衣，带着才几岁的小师妹，被众人逼到昆仑山顶。她问苏重天信她否。”

“他没信？”

陆琢玉轻轻颔首，“面对弟子的指证，苏重天犹豫了。陈烟为证清白，也为了给小师妹留条活路，自刎而亡。”

如果陈烟是“妖”，那么她的女儿身为“半妖”自然也为人所不容。

苏宁璎一阵唏嘘。

她猜测，原身应该不知道这段往事，不然也不会对苏重天的父爱如此渴求。

在原著中，几乎没有苏宁璎对自己母亲陈烟的回忆描写，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因为陈烟还小，所以长大之后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些关于陈烟的记忆。

“她也是一个可怜人。”苏宁璎低头呢喃了一句，然后又

再开口，“不过也很可恶。”

做错事就是做错事了，苏宁璎可怜，难道陆琢玉就不无辜吗？

“陆琢玉，如果有一天你变成了妖……这话好不吉利。”苏宁璎想了想，还是说算了。

可陆琢玉却突然起了兴致，“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妖，还杀了人，那璎璎会怎么办？”

苏宁璎想了想，“先帮你藏尸？”

陆琢玉擒在脸上的笑突然顿住，显然是没想到苏宁璎会说出这样的满分答案来。

“你就这么相信我？”

“是啊。”

陆琢玉深深看着苏宁璎。

苏宁璎被他盯得脸红，一窝身，埋进大氅里。

“璎璎。”

“嗯？”

“还没问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宁璎，跟她的名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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