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如律如此这般一寻思,恶作剧地弯起嘴角,故意问:“对了,既然明天是我的生日,那你想想,你是不是也需要做点什么?”
“我?”令妄行疑惑地问,“做什么?”
令如律指了指自己道:“送我礼物啊。下个月你破壳日的时候,我也会送你的。”
令妄行一呆。
她完全不知道。
随即她仔细回忆了一番以前看过的宇宙通用常识,后知后觉意识到,姐姐说的是真的!
令妄行:“……”
还有一天,自己能准备什么?之前那个芬格斯头算吗?……好像不行吧!
令妄行顿时更紧张了,她过去的十几年对此毫无经验。
令如律看到妹妹满脸懵然的样子,心情大好,憋住了才没笑。
“如果想不出来的话,可以问问姨母。”她“好心”建议,“哦,顺便提醒一下姨母,她也得给我们送礼物。”
飞船即将降落,令如律哼着小曲走开了,令妄行独自在原地放空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赶忙跟上。
她放弃了,决定直接问:“王姐,你……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
“姐,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明天就是生日了。”
柔和带笑的女声在上方响起,令琼尘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妹妹笑意盈盈的脸。
那是属于十几岁少年的面庞,耳朵的尖尖透着阳光,被照成热热的红;双眼清澈透亮,是如阳光般的金色,映衬着背后的蓝天,像是两枚小小的日月。
“有这个必要吗?”
令琼尘看着妹妹的脸恍惚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她吐掉嘴里的草茎,把垫在头下的双手抬起来伸了个懒腰,“我的生日和你的生日就在同一天,我送你礼物、你又送我礼物,不等于没送吗?”
“那可不一样。”
令璟光也在她身边躺下,“做智慧种还是得有点仪式感的。”
令琼尘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太麻烦了!我才不要。”
她露出个坏笑的表情,伸手去挠妹妹的痒痒。
“……噗!哈哈哈、不要闹了,你不送我没关系呀、你就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令璟光笑得断断续续,姐妹俩在草坡上玩闹,滚作一团。
此刻正值王城的春日,拂过芳草地的风温暖而轻和,送来无数种花的香气。
草色嫩绿,她们黑色长发拖曳缠绕在一起,如同出生时的脐带。
她们是一茧双生的姐妹,在同一天被母亲生下,同一天破壳而出,同一天睁开眼睛看到世界。
——所以令琼尘以为,她们一定也会同一天死去。
“……咳、咳咳!”
令璟光笑着笑着却突然呛咳了起来,捂住嘴弯下腰。令琼尘立刻停了手,脸色微变:“怎么了?”
“我没……咳咳咳!”
令璟光想摆摆手说没
事,话语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中断了。
令琼尘沉下脸,抓住妹妹的手,只见掌心有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
令璟光咳了大约二分钟才直起腰,脸憋得通红,手指指甲部位却是苍白,气血不足。
令琼尘沉默地替她拍背,张了张口,最终说出一句:“……明天我们就破壳16年了。”
“是啊。”令璟光叹息似的笑起来,“也不知道我们还能再一起过多少个生日?”
……
妹妹的脸如此清晰,就好像还在昨天一样。
可令琼尘睁开眼,却只看到寝居上方的并蒂日月莲金纹,身边空落落无一物。
“……原来是梦。”她自嘲的笑了一声,缓缓地坐起身。
窗外天光已大亮,梦境的余晖轻飘飘地流淌而去,现实的重量压了上来,令琼尘一瞬间几乎感到窒息。
她并不为做梦而困扰,相反,还很感谢每一个有令璟光的梦。
不是王虫就无法链接圣池,梦境是她看到妹妹唯一之所。
令琼尘缓缓吐了口气,肩线松下去,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对装饰小刀。
大概是因为昨晚她昨晚把璟光送给她的这个礼物又拿了出来,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吧?
16岁那年的生辰,她们还是送了彼此礼物。
令璟光早就准备好了,提前一天问她只是想打探一下她喜不喜欢;
她也一样早早备好了要送给妹妹的东西,嘴上却硬是要说“我才不想送你”。
事实上哪里需要打探呢?
在这个世界上,她们最了解彼此的存在。
甚至没有沟通的情况下,她们连送彼此的礼物都一样:一把镶嵌了她们出生时蛋壳的装饰匕首。
也不知当时看管蛋壳的宫侍看到她们分别偷偷溜进去,有没有汗颜?令琼尘思及此,轻轻笑出声。
令琼尘送的那一把还格外有不同,她把自己第一次外骨骼蜕壳时的鳞片熔炼进了刀刃的金属里。若把刀对着阳光看,就能折射出她双翅的颜色。
可惜,它们的主虫之一已经离去,如今两把都在令琼尘手中。
从16岁那年开始,令璟光的身体状况就开始加速恶化。最后的最后,她们只再过了两个生日而已。
令琼尘摩挲着刀柄上的白色蛋壳碎片,凝望了许久,重新把它收进了盒子里。
现在是官方历上午10点,她睡得太久了,耽误去见小律,以及……
她一起带回来的妹妹。
令琼尘对妄行这个侄女的感情比较复杂,从道理上来讲,她的处境身不由己,归根究底都是她们上一代无力造成的后果;但是当知道令妄行究竟都做过什么之后,令琼尘难免有些芥蒂——令如律向下属和子民们隐瞒了事实,却没有向她隐瞒。
她叹息一声,略感头疼:麻烦啊。
还好麻烦不用她来处理,是令如律这个姐姐
的责任。
……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只需要稍微展示出点心意就行了(),也不用太复杂?()『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嗯哼?”
直到走下飞船,姐姐的话还在令妄行脑海中盘旋。
这个要求,说了跟没说一样!
令妄行心中烦恼更甚,看到不远处大祭司的身影,连忙撇清杂念。
“姨、姨母,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是你的侄女令妄行。”她说出私下反复演练过的台词,开口却还是打了个磕巴,眨着眼睛无辜地看姨母——这表情是她和姐姐学的。
令如律差点笑出来,令妄行居然还会装乖?
令琼尘反应不算热络,笑得滴水不漏:“小妄行辛苦了。”
她摸了两下令妄行的脑袋。
令妄行立在那里强迫自己不要躲,令如律则招呼也不打,懒散道:“快坐下吃饭吧,别闲扯了,我妹要饿死了。”
“我才没有那么馋!”令妄行当即反驳,然而闻到了空气里的香味,肚子尴尬地叫了一声。
这次她们回国,令如律没有下令准备复杂的接风宴,一家二个一起简单吃吃就行。
和别人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对令妄行来说是此生第一次。
她刚坐下紧张得连筷子都要不会用了,见姐姐和姨母都平静松快,才慢慢放平了心态,开始专心致志觊觎自己喜欢的菜品,还会主动和身边的宫侍礼貌表达意见。
令如律笑看着妹妹的变化,喝了一口自己以前喜欢的槐花味蜜露,却微微挑了下眉毛。
客绿姝察言观色,用精神力轻声询问:“陛下?”
“我的味觉好像又变敏感了。”令如律说。
这代表着精神力的再次增强。
其实回来的途中她喝槐花露就感觉味道变了,但以为只是冷藏原料风味有异的缘故。
现在喝了新鲜的,却还是觉得味道改变,那只能是她的舌头变了。
客绿姝道:“那么通知宫侍,重新去做一份?”
令如律说:“不用。”
也不是说花露变难喝了,只是现在她体验到的口感更丰富了。以后恐怕要告别路边摊的快乐,只能吃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宫廷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