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胤禟不自在摸了摸鼻子,这淡定劲儿,该说不愧是老四家的崽子吗?
叔侄俩侯着的这段时间,御书房内,康熙老爷子也没闲着。这会儿手上执着奏章,时不时还要埋头批上个几句。
偶尔抬首间也好似完全没瞧见台下躬身立着的两人一般。
角落里,鎏金色的纱炉还在静静燃着,间或有几缕白烟溢出。
不晓得过了多久,大殿中央,胤祐忍不住双腿微颤,却还是硬生生咬着牙止住了动作,只不大一会儿,光洁的额间便不免带了些汗意。一旁的胤禔虽无腿脚方面的毛病,此时却也没好到哪里。
方才侯在侧殿之时牛饮了些许茶水,这会子也忍不住面色微涨。
就在胤禔额上青筋暴起,实在忍无可忍,正准备再一次开口请安之时。案牍之后,康熙爷竟突地从一众奏折中抬起眼来,带着些漫不经心地瞅了两人一眼。
出口竟是带着些许叹息道:
“你兄弟二人既来了,怎生也不多知应一声………”
堂下胤祐两兄弟蓦地一梗。
这话说的,竟好似他们不知变通似的,要不是看出老爷子故意折腾,他们兄弟俩又哪里会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受着。
便是素来好性儿的胤祐这会儿也有些心头火起了,只上首之人何等身份,不仅是阿玛,更是这天下之主,九五至尊。
老爷子说你不知变通,那你除了认下还能如何!胤祐牙关紧咬,略显艰难地移动了下僵硬地双腿,这一动,脚筋处瞬间传来丝丝缕缕的痛意,面上却还要带着笑躬身拜道:
“是儿臣不肖,教皇阿玛操心了!”
一旁的胤禔见罢,喉间微梗,却也只能同样涨着个脸道:
“是儿臣不肖!”
康熙这才缓缓放下手中奏折,正儿八经的抬首,深邃的眸子看向堂下隐约还透着憋屈的兄弟两人………
殊不知老爷子此时心里何尝不憋屈。
这儿子大了,有些事儿本不该他这个当阿玛的操心。
便是寻常百姓家,哪家也没得做阿玛的,伸手到成年儿子院里头的道理。
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连内事,都要他这个阿玛时时插上一脚,百官之中又如何立足。
可瞧着底下脑子里不晓得少了根什么筋儿的兄弟两人,老爷子心口这股子气儿却如何也没法子咽下。
他这一辈子,正经儿的夫妻举案齐眉没多少时日,可正因如此,他自问为儿子们考虑的够周到了。
老大壮年失伴,对早前那位又是心里有愧地紧,身旁还有个不大康健的嫡长子立着。涉及爵位,但凡后头那位有点歹心,可不得生出些事故来。因着这个,他千挑万选才挑了个家中简单和睦,性子又温婉的张佳氏来。
结果可好,弄成个如今这般模样,但凡老大早前多用点心思在内宅上头,待弘昱非是早前那般宽纵,也不至走到这一步。
还有老七,康熙抬手摁了下发胀的额角,看着下首腿脚微颤的胤祐,心中憋闷更重。
老七虽是先有不足,早前那会儿也不是没人拿此作什么“天罚”的帽子往他脑门子上扣。
可扪心自问,这些年他也敢说一句不曾错待。赐婚之时,因着些怜悯的心思,老七福晋不论家室,才貌具是众多皇子福晋中的佼佼者。
岳家累代高官,父兄皆为高位大臣,试问哪个皇子有此待遇。
可如今呢?偏生宠着个名不见经传的玩意儿。才德容貌,怕是给老七家的提鞋都不配………
更何况弘曙一介庶子,却敢早早摆出个未来世子的派头,一应待遇竟是比旁的嫡子还要尊贵三分。若非过于张扬不知收敛,也未必会惹下早前那场祸事……
所谓糟心儿子越看越糟心,康熙挥挥手,又重新拿起案上的折子,仿佛随口道:
“瞧着你二人这些时日也颇为辛苦,这几日若有事便递个折子过来吧!”
瞧瞧,多体恤儿子的好阿玛啊!
可这话就差没明说,有事没事等闲别到他老人家跟前了晃了。台下胤禔两人齐齐一惊,连忙便要下跪请罪,却被老爷子一脸不耐地打发了下去。
殿门外,两个难兄难弟齐齐对视一眼,心中具是一片沉重,早前那些个不大不小的埋汰如今竟也算不得什么了!
老爷子这如今竟是瞧都不愿意瞧他们了吗?
另一侧,瞧这两位哥哥甫一出门儿,便魂不守舍的,七哥腿脚间还带着些许颤意,胤禟心中一凛,对自家皇阿玛整治人的手段又多了几分认识。
手中紧紧握着方子,胤禟神色不免又郑重了许多。便是一旁的弘曦也是心有戚戚,小手下意识地拍了拍胸口。
还是孙子好啊,惹了事儿还有阿玛背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