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娥作为一个现代人倒也不是一个死死守着‘尊卑上下’的,而且就算论尊卑上下,她作为嫔,其实也不差一位公主什么了——这方面的‘尊贵’自然是来自郭敞,天子的女眷位在其他女眷之上,包括自己的姐妹,这没毛病。
所以当下顿了顿,便从善如流:“四姐姐,你们玩儿投壶呀?”
蜀国公主答应了一声,又点点头:“是啊,我准备了许多游戏,偏你八姐一定要玩投壶!还撺掇我们多多出彩头...你是不知道,她是个一等一的投壶高手,官家投壶足够厉害了,遇上她也是输多赢少!显见得是想大大占一回便宜了。”
这当然是玩笑话,以她们的身份,又哪里是在意一点儿游戏彩头的。
素娥冲其他人打了个招呼,顺势加入她们。这时一旁殿中空地上,已经有人布置出了投壶的场地——投壶是从射箭而来,古时‘射礼’也是很隆重正式的。不过‘射礼’到底要求很高,对射手的技术、人员、场地等等都是,所以门槛更低的投壶很快取代了‘射礼’。
最初投壶还和‘礼’牢牢绑定,整个过程,包括主人和宾客的对话都有一定之规,至于投壶的玩法更是一板一眼。不过,很快投壶的游戏性越来越凸显,玩法越来越多。直到旧唐至于如今,投壶完全变成一种游戏了。
投壶游戏要求的场地也不大,在殿中中央大家宴饮的场地外,很容易就能找到合适的空地。
带双耳的几l只青铜壶被摆到了一定距离外,侍女们又捧来了许多没有箭簇的、专用于投壶的‘箭’。甚至还有人抬了两三张小几l来,上面摆上美酒、点心,供玩投壶游戏的公主们和素娥任意取用。
“八妹,你可收着些!若是你一个人出风头,今后再没人陪你投壶了!”
“哪里能收着?游戏么,快活就好,还要算计着来,那不成了折磨人了?”行八的蔡国公主不以为然道,又追着说:“我来第一个投!”
投壶的规矩,大家是每一箭轮流投的。如蔡国公主要第一个投,倒也没人反对,她很快就拿起一支箭,只稍作瞄准就潇洒地投了出去。看得出来,她确实很熟练——结果也没有辜负她的自信,一支箭利落地入壶。
“蔡国公主,有初!”‘司投’在旁边报道。‘司投’就是投壶游戏的裁判,大约是从‘射礼’中的‘司射’而来。这位做‘司投’的宫女口中的‘有初’,算是投壶游戏的一个专业术语,特指第一箭投中。
这种情况下投中可以计十分,如果是普通地投中,名叫‘散箭’,一般就是一分!差别不可谓不大。由此,每个人的第一箭都很关键,很多时候真就是第一箭定了输赢——其实要素娥来说,这个规则显然不合理。
不过这个时候不合理的游戏规则
多了去了,倒也不在这一个。
“到底是八姐呢!”“四姐来第二个吧,四姐投壶也不差,说不得也是个‘有初’!”
“我哪里能和八妹相比,且看看吧...”说着蜀国公主也没有推辞,拿起一支箭。瞄准的时间比蔡国公主长些,但箭投出的轨迹是一样的清晰,看得出她投出时并未犹豫,手是很稳的——加上一点点运气,也投中了!
每个参与投壶游戏的都有一个壶,这大约也是为了公平。毕竟投壶游戏里投进去的箭是不拿出来的,这就意味着后面投壶的人难度更高(壶口更小了,还容易被支楞着的箭弹出去)。所以一人一壶,面对的处境都是自己之前的‘锅’,也不能怨别人。
“蜀国公主,有初!”‘司投’又报道。一旁的一个宫女听到,立刻放上算筹计分。
“我就说么,不可能叫八姐一个人专美的...这下可有的看了!”
“接下来我来吧,我是个不擅长的,早早投完,早早死心。”剩下的三位公主中,有一位主动站了出来。
“素娥可擅长投壶?”下来后的蜀国公主走到素娥身边,一边接过侍女递来的手巾擦手,一边问道。
“会一些,但不精通...到底原来在宫中,这样的游戏不好多玩。”素娥解释了一回。
一会儿之后,素娥也登场了,第一箭给她投中了——其实如果不算心态的,第一箭本来就是最好投中的。
“还说不精通,这不是中了?”蜀国公主笑着揶揄了一回。
大家一边玩投壶,一边闲聊,并没有真的只专注于游戏。譬如玩过一轮后,大家就从小几l上取了冰镇过的美酒,各饮了一杯解渴,同时也是休息。
“说起来,四姐家的勇儿,是不是要寻摸亲事了?”有人闲谈中就说到了孩子的婚事。没办法,别说是这个年纪的妇女了,就是素娥上辈子那会儿,到了一定年纪的妇女,也是爱做媒,爱谈些儿女婚嫁事的。
这辈子因为女人做母亲、做祖母较早,这个‘一定年纪’也有些提前。显然,以在场几l位公主的年龄,都算是到了。
听这话的人,原本在饮酒的,都立刻转移了注意力:“真有此事?哎呀!说起来,勇儿早该定一门亲事了吧?就算年纪不到成亲的时候,先定下也是应该的。不然真到了年纪再说,好孩子都被别家挑走了,还能剩下什么好的?”
“我一直以为四姐不提这个,是想着叫勇儿走科举的路子。如此,先金榜题名,才更能结一门好亲。”虽然有个出身望族,眼下当着官儿的父亲,母亲更是公主,想要结一门贵亲并不难。但若是自己能考中科举,那就更不同了。
“原本是那样考量的,但这些年叫他读书,一直都是平平常常的。考不考得上不知道,左右不能指望他二十几l岁就考上了。我这打算着,若是他明年科举再下场,依旧不中,就先给他结一门亲事...我们家的孩子,总不能真的如那许多进士一般,等着三十几l岁了金榜题名、榜下捉婿罢?”
“
是这个理......”
大家说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一旁隔着帘子有歌声传来——蜀国公主办家宴的宫殿自然是阔朗的,但为了不使这才宴会死板,除了中央的表演场地,以及排下来的食案外。室内其他其他地方彼此之间则是用柱子分隔成‘间’,辅以帷幕、竹帘、屏风等分割空间,大家可以几l人聚做一堆,自得其乐。
而这些空间分割根据要用地方的多少来,也十分方便。
听到美妙歌声,蔡国公主就拉起了声音方向的竹帘,看到有穿红褙子的女乐在一边清唱,旁边摆放了两张黑漆条桌,桌上各有两盘鲜果、两盘点心、两样酒,桌旁几l张藤面黑漆方凳,几l位男客就坐在上面。
“长相思,在长安...”歌声清越,十分不俗。
在这个‘小隔间’另一头,还有一位穿蓝色胡服的女乐站着,气息有些不稳,似乎刚刚还跳过舞蹈。其旁边还有一个美貌女子坐在一张加了帛罩的粗藤八圈圆凳上,怀中抱着琵琶,是负责弹奏琵琶的,一个乌衣男乐师站立着手执檀板,也是伴乐。
“你们倒是会享受!”蔡国公主笑了一声说道。在这里的是几l位驸马,说起来不是姐夫,就是妹夫,她还在其中看到了周驸马。
素娥和其他人一样,顺着蔡国公主的话看过去。目光掠过几l位驸马,在漂亮的女乐身上停留了一下——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到美丽东西的本能。
一切都很普通,素娥也没有多在意,但很快她的视线凝住了。这个变化被她旁边的蜀国公主注意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一个宫女。这个宫女是很美丽的,但显然没有美丽到让人特别关注的地步,特别是在素娥本身就是一个大美人的情况下。
蜀国公主哪里知道,素娥这是看到‘故人’了...故人是谁?顾月里嫦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