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龇牙咧嘴,强撑着他可怜的威风,奈形象实在不佳,胡子拉碴,大肚腩弹了弹,威严不剩多少,虚张声势表演出了个十成十。
“怎么、怎么跟你爸说话的!”
“沈老板,别这样。”沈曦照语气平静,指节敲了敲轮椅扶手,落点很重。
“我们都知道彼此不是什么好东,我没耐心陪你玩这套虚情假意的把戏。”
当初她对陆清做的那些事,宁可能一直被蒙在鼓里,但越到后来,她越变本加厉折磨陆清,将佣人们窃窃私语的谣言,全都变成了现实。
慢慢的,众人心惊胆寒,认识到她残酷的本性,不敢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她越坏,反而越没人敢惹,连从前告状的人都被吓破了胆。
她对陆清的“欺负”一升级,起初藏着掖着,后面干脆光明正大起来,行彻底无所顾忌。
她如此明目张胆,她爸也不总是醉快要了,偶尔清醒的时候,自然看到过这些场景。
沈父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当初热血上头应下好友遗言,答应替他照顾好女儿,雄心壮志早在时间的消磨下所剩无几。
他的世界太大了,总有各式各样的莺莺燕燕转移心神,亲女儿尚且懒照顾,见管教无用,也歇了心,很快,养女样步入佣人抚养的后尘。
沈曦照确实真真切切伤害了陆清,陆清固然恨她,可她这个会袖手旁观、甚至想要卖女求荣的爸,又是什么好东?
她是坏种,她爹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她们这一,从根上是歪的。
沈父扭动了几下,没扭开工作人员的束缚,反将自己累够呛。
口中喷出粗重的酒气,脸上明显浮现怒容,到底有那么一丝清醒,知道今时不往日,强行挤出笑意。
“曦曦啊......我是跟着陆清过来的,没想到居然看见你了,这不是巧了吗?刚好爸现在手头紧张,你跟着陆清,手里应该不缺钱吧?”
起初眼神游移,越说越理直气壮。
“爸也不多要,你随便给个百十万的,让爸先花两天。嗨呀!你是不知道,爸被她坑了之后,这日子水深火热的哟!”
他跟她滔滔不绝诉苦,细数沈破产后,他一落千丈的活。又谈起那些不讲义气的兄弟,沈在时,大一起吃喝玩乐,好不快活,结果沈一倒,简直对他避如蛇蝎。
越说越义愤填膺,酒精冲上脑门,泛着油光的脸被蒸成紫红色,简直唾沫横飞。
“你跟着陆清吃香喝辣享福,你是不知道,爸这些日子吃了多少苦!我算是见识到了,人果然都是现实不过,平日里好到两肋插刀的兄弟,真大难临头,说雪中送炭,简直恨不反过来狠狠踩你几脚!”
“沈要不是这帮混账在里面推波助澜,也不会倒这么快!他们啃吃我们多少肉?自己吃了个肚满肠肥,结果我现在走投无路,想问老兄弟们借点钱花花,没人愿意松手!”
沈曦照冷眼旁观,神色漠然,不插话,不搭腔,眼
神无波无澜。自始至终,安静瞧着他在这儿唱独角戏。
她不开口,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大致弄清了这人的身份,知晓这是难缠的务事,更不可能贸然开口,都在小心翼翼觑着她的神色。
沈父说了半天,嘴都快说干了,也没换来女儿哪怕一点情、怜悯的神色。
他喘了口气,又动了动被反扭在背后的手臂,工作人员立刻收紧,瞧这人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美好,又一身酒气,完全不敢懈怠。
沈父不满嚷嚷:“曦曦,我是你亲爸,不让他们放开我!这么架着我干嘛?我能害你不成!”
沈曦照语气冷淡:“有吗?最好一次性说完,以后没机会说了。”
“哎哎——有有有!”身后工作人员手上稍微用力,作势要扭送他出去,沈父痛呼着,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不敢耽误时间,连声道。
“曦曦,你不会真这么无情吧?我可是你亲爸啊!爸最近吃了不少苦头,但曦曦你不啊,陆清对你那么好,你手里肯定不缺钱!”
“爸问你要的这点,对你来说是九牛一毛,这些年爸在你身上花的远不止这些!”
“你从小到大要星星要月亮,爸都心甘情愿你捧来!现在爸情况不如从前,问你少少要点零用钱,难道你都舍不给吗?!”
对面人神色淡淡,无论他晓之以理,是动之以情,始终没有分毫动容。
她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场拙劣的猴戏,打发无聊时间,没有半点温情。
但沈父显然没看出来。
话说大义凛然,“当初咱们沈遇上磨难,爸能吃苦,怎么能让我们曦曦跟着一起吃苦?”
“那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一直惦记着你,虽然她不是什么好东,但爸能看出来,她舍不对你不好。陆蒸蒸日上,总比留在咱们沈这个无底洞强!”
“卖女求荣这种肮脏事儿,也能被你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沈曦照听笑了,心底清楚,她这个毫无底线的父亲,也是陆清了,倘若当时需要她的是的人,无论男女老少,要献出她,能给他带来利益,她爸也能毫不留情将她舍出去。
她是一个毫无尊严的货物。
在他眼里,皮囊色相是她唯一的价值。
沈父颇自豪:“瞧瞧,爸这个决定不是挺对的嘛?陆清那丧尽天良的白眼狼,记仇不记恩,亲亲热热叫了这么多年叔叔,转头把我给卖了。但对你不了,她舍不你呢。”
沈曦照心底全是厌倦,看着这张老脸觉脏了自己的眼。
她没找他算账,他该感恩戴德了,敢主动送上门来,腆着这张令人作呕的脸,恬不知耻问她要钱。
沈曦照抬手,助理愣了愣,下意识将手边水杯递给她。水有点少,杯底冰块尚未化匀,在那双纤细如玉的指间荡漾。
司机睁大眼睛,差点脱口而出“那是我的水”,被伴一肘击了回去,苦着脸,欲言又止,眼珠不错的盯着那水杯。
沈曦照冲工作人员微微颔首:“麻
烦按住他。”
沈父愣住了,本能挣扎起来:“你想做什么?我可是你老子!!”
他一反抗,其他人自然要制服。在场工作人员数量不少,原先是反扭住他的手臂,在他的挣脱下,双方开始一场力量完全不对等的角力。
沈父看着壮实,内里早被酒色掏空,没两下失去平衡,被压着脑袋、后背、四肢,“哎哟”叫着,脚下失去力气,头昏眼花地摔在地上,被人压住,动弹不。
“沈曦照!你他妈疯了吗!!你想做什么!我是你爸!!!”
水杯举到他头顶。
明亮白光下,纤纤玉指美如艺术品。
杯身缓慢倾斜,水顺着他的脑袋流下。涓涓细流,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沈父快被这份明晃晃的羞辱气疯了,脑袋刚甩起来,被人揪住后脑的头发,一把摁在地上,砸出嘭一声闷响。
这一下砸不轻,世界天旋地转,沈父发出痛苦哀嚎,眼泪蒙上眼眶,而他那混账女儿一动不动,坦然自若地受了他这一头。
隔着朦胧水雾,他瞧见她慢条斯理倒水的动作,和一双无波无澜的眼。
语调平稳,含着淡淡笑意:“算您知错了,也不用行此大礼,爸,您是故意想折我的寿吗?”
一把火从肺腑烧进大脑,烧沈父双眼赤红,撕心裂肺吼道:“——你他妈的”
话没说完,对面人已截住他的话头:“瞧不出您有这种癖好?我人子女,虽然这样不好,但毕竟是您的爱好,那我一定尽力满足您的愿望。”
“——叩一个头够吗?”
水倒完了,寒凉冰块接连砸下来,砸沈父狼狈不堪,睁不开眼。
沈曦照放回杯子,助理适时接过。她慢慢吐出一口气,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
她的肤色白到透明,总在无意中显露出脆弱至极的病态感,细密睫羽微微颤动,娇弱身形蜷在宽大的轮椅内,像一受伤的猫儿,仿佛一碰碎。
可她似乎天是控场的王者,是所有人的视线中心,从她开始行动到现在,在场人员众多,却鸦雀无声,皆被她的一举一动吸引了目光。
沈曦照温声道:“您觉不够,那多来几个。”
沈父:“沈曦照——”
工作人员在发愣,男助理率先反应过来,毫不留情扯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度磕到地上。
扭曲的痛呼湮灭了脏话,沈曦照在他痛哭流涕的咒骂里,微微抬手,任女助理小心翼翼拿起纸巾,她擦拭手上残存的水渍。
脑袋用力叩了下去。
一声,两声。
油光发亮的额头逐渐青紫,渗出血渍。
血沫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