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声将她的身姿容貌拿捏的分毫不差,多一分嫌过甚,少一分嫌无味。
若不是将她的容颜时刻铭记于心,又怎能为她作出这样分毫不差的画像?
再反观坐在她身旁的那处,那里本该是他的画像,如今却是一片空白,又被司徒声用一滴浓墨毁了个干净。
觊觎他的女人,又折腾了他半天,最后画像也没画完,扔下烂摊子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司徒声眼里可还有他这个皇帝?
最可气的是,司徒声这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他的父皇和女人还都偏向着这阉人说话。
皇帝越想脸色越难看,他怒气冲冲的将那画纸怼到她眼前:“瞧你这好哥哥,将你画的多美?”
“朕以为兰汀苑的画师,可没有这等好画技,不如等你那好哥哥将伤势养好,再提这入画之事!”
说罢,他便将手中皱巴巴的画纸撕成了碎片,一把从她头顶扬了出去。
明明他撒的是画纸,落在林瑟瑟眼里,却撒出了扬他爹骨灰的气势。
她眸色微滞的望着空中飞扬的纸片,连皇帝愤然离去都没有注意。
不知过了多久,杏芽小心翼翼的上前,望着犹如雕塑的林瑟瑟,神色担忧道:“娘娘……”
她的睫毛轻颤两下,打断了杏芽的话:“去给本宫准备些浆糊来。”
杏芽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纸片,嘴唇蠕动几下,却是将劝慰的话咽了回去,快步走出寝殿,到小厨房里熬浆糊去了。
待杏芽回来的时候,林瑟瑟已经把洒了一地的碎纸都拾了起来,她将那些碎纸片都堆在书桌上,神色专注的一片片拼凑着画纸。
这一夜,林瑟瑟整宿未眠,而杏芽则陪伴左右,在浆糊凝固之时,再去加热融开。
翌日清晨,嬴非非跑进坤宁宫里时,她刚刚将画纸拼凑完成,用浆糊刷在碎纸片的背面,一点点粘在崭新的画纸上。
嬴非非好奇的趴在书桌上:“皇嫂,你粘这个做什么?碎都碎了,再去兰汀苑画一幅不就好了。”
林瑟瑟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将粘好的画纸放在通风口处风干,她望着画像上的女子,缓缓扬起唇角:“不一样。”
嬴非非疑惑道:“有什么不一样?”
她只是笑了笑,却没有解释什么:“今日是你及笄的日子,本宫给你准备及笄礼。”
一听有礼物,嬴非非直接便将自己的问题抛在了脑后,双眼放光的看着她:“皇嫂要送我什么及笄礼?”
林瑟瑟将一米多长的木匣子从梳妆柜底下抱了出来,她打开匣子,从中取出一条八棱竹节鞭,递到了嬴非非的手上:“试试顺不顺手。”
这条八棱竹节鞭,鞭体乃是用铜铁铸成,形状似是七竹节,棱角分明尖锐,挥舞起来带起凛凛寒风,比那软鞭要好用许多。
嬴非非越看越喜欢,对这八棱竹节鞭简直爱不释手。
她嘴角上扬,都快咧到天上去了:“还是皇嫂最懂我了,不像是皇兄,只会送些光能看不顶用的玩意儿。”
林瑟瑟抬了抬手,按在八棱竹节鞭的把手上:“这把手处有个小机关,你用手摁一下,便能将这鞭内藏着的尖锥子取出。”
这是她专门为嬴非非设计的机关,外形看起来是硬鞭的模样,但实则内藏玄机,紧要关头可以从把手处取出一把十寸长的尖锥子保命。
她不能在这里一直陪着嬴非非,等她完成任务离开这里,嬴非非便只能靠自己了。
有那样一个暴力狂的父亲,又有一个冷血自私的哥哥,她不确定陆想能不能保护好嬴非非,但她希望能尽自己所能,让嬴非非在这个书中的世界有个好的结局。
嬴非非抱住了她的胳膊,将圆圆的杏仁脸放在她身上蹭了蹭:“皇嫂,你对我真好。”
林瑟瑟拍了两下她的脑袋:“好了,今日不是要在校场内比武招亲,咱们趁早去,没准还能在校场碰见比龙骧将军更好的驸马人选。”
这话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令嬴非非脸色一红,忍不住小声嘟囔道:“便是再好,也比不上我师父。”
是了,其实她求陆想帮忙,也不全是因为不愿意嫁给高畅那个纨绔子弟。
她虽然天真,却也不是傻子。
从她出生的那日起,她公主的身份便注定下来,她不可能为自己的姻缘做主。
即便高畅没有赢得擂台,也有其他的官家子弟会赢,她嫁给谁都是嫁,又为何不去争取一下自己更心仪的人选呢?
最开始见到陆想的时候,他还曾毒舌的将她气哭过,可通过在将军府那几日的接触,她才发现他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教她射箭的时候,他一边嫌弃她的箭术差劲,一边耐着性子将拉弓的技巧,一点点掰开揉碎的教给她。
她肚子饿的时候,他面上一副‘你怎么这么能吃’的表情,却还是会放下手里的兵书,去厨房给她煮一碗加了荷包蛋的阳春面。
他每天傍晚,还会坐在将军府的后门外,投喂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狗。
原本在她眼里,陆想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可后来她才发现,原来铁血将军也有柔情时的那一面。
她不太懂什么叫喜欢,只是她总会在不经意
间想起他,夜里做梦的时候也时常会梦到他。
若是说原先只是希望他能帮忙打败高畅,那经过温室的那一日后,她便彻底认准了陆想这个人。
她又红着脸添了一句:“我就只想嫁给他。”
林瑟瑟见嬴非非那羞涩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算是瞧出来了,嬴非非这个傻姑娘或许早就喜欢上了陆想。
难怪那日,嬴非非仅是考虑了一瞬间,便动作干脆的拖着陆想走进了屏风后。
原来是早已经心有所属。
也不知怎地,看着嬴非非露出这样小女儿的姿态,她却是突然间生出了些羡慕之情。
能正大光明的喜欢一个人。
这感觉可真好。
什么时候,她若是也能磊磊落落的说出这句‘我就只想嫁给他’便好了。
林瑟瑟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
她吸了吸鼻子,在杏芽的伺候下,盥洗梳妆,简单的用过早膳后,便坐上步辇,与嬴非非一同去了校场。
虽然比武招亲的时间定在上午巳时开始,但现在刚刚辰时三刻,校场内便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林瑟瑟一下步辇,还未走进校场,身后便传来了燕王淡淡的嗓音:“皇后娘娘。”
她脚步一顿,缓缓侧过身去,在看清楚燕王的脸后,客套的说了一句:“好巧,燕王殿下也在这里。”
燕王唇角微扬:“不巧,本王在等你。”
他说‘等你’二字的时候,齿间加重了些力度,像是在提醒她什么似的。
林瑟瑟怔了片刻,不知多久才回忆起,他在洗尘宴的那日,曾挖过墙角,说让她考虑撇弃司徒声,转而投奔他。
还说他会在御花园的万春亭中等她。
她原本是想叫人传口信回绝他,但那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又是司徒声和陆想被锁温室,又是要回坤宁宫应付纯嫔和皇帝。
她早就将这件事给忘的干净了,第二天在慈宁宫里看见燕王,她也没想起来这事。
若不是燕王出口提醒,她大概会彻底将这事给遗忘干净。
林瑟瑟看了一眼嬴非非:“你先过去,本宫和燕王殿下说两句话便去找你。”
嬴非非倒也没多说什么,今日参加比武招亲的贵族子弟实在太多,她得先去找到陆想,让他做好迎战的心理准备。
待嬴非非走后,燕王笑意吟吟道:“考虑好了吗?九千岁能给你的,本王也可以。”
这话说的很是旖旎,便仿佛她和司徒声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似的。
林瑟瑟抬起眼眸,对视上燕王漆黑的双眸:“殿下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九千岁只是本宫的义兄而已。”
燕王望着立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司徒声,嘴角的弧度缓缓上扬:“也就是说,你不曾对九千岁有过男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