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他应该干什么?总不能指望一只猫救人吧。
他等着子弹出膛的声音没那么密集,又探出头瞅了一眼,地上躺了一圈人,明显还有气,交火的另一方看着也相当匆忙,匆匆火力压制一番,全都跳上车扬长而去,他这个时候慢慢走出去,眼前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眼睛里满是对死亡的恐惧与对生的眷恋。
他没了一条胳膊,又差点没了下半身,眼看是活不成了,见到白色的猫,那张布满恐惧的脸忽然展开了一瞬,又咬牙切齿地恨着诅咒敌人,五条悟面无表情地听他诅咒,快断气的时候这人气若游丝般的吐出一个名字。
太宰治。
五条悟木着脸看着这人咽下最后一口气。
即使他现在有再多想法,他也是只猫,本体在狱门疆里面关着,这个时期的横滨危险到了极点,保不准走到哪就丢了命,但这种危险对于猫来说降低了很多,四处都弥漫着硝烟,硝烟再弄得到处都脏兮兮的,用不了多久,白猫就成了灰猫,剔透苍蓝的猫瞳被灰蒙蒙的毛掩盖着,乍一看可怜兮兮的。
横滨没事就下几场雨,五条悟离开的时候是白天,他找了个屋檐躲了一晚上雨,碍于高度,污水还是溅了他一身,猫毛别说之前蓬松柔软的模样,晒干以后全都打着结,灰扑扑的,一绺一绺的。
第二天他惯例放任猫在城市里面乱逛,听了一堆传闻,对太宰治的形象又刷新了一次。
龙头战争的横滨,街道上能出现的是什么人——五条悟或多或少对这些有了点认知,于是更烦了,他又转悠了一个白天,心想之后不能再四处乱逛,谁知道什么时候是不是就卷入了争纷现场,他一边想着“咒力点构筑”之类的概念,一边又想着快到晚上了,他需要为自己找个绝对安全并且不受别人的地方——
轰隆!
灰不溜秋的猫咪脚步一顿,黑乎乎的猫爪踩进一个水坑,溅出点脏水,崩到他的肚皮毛上。
下一秒倾盆大雨直接将他浇了个湿透,夏季多雨,暴雨和小雨交替下个不停,他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才恍然发现这声音不是爆炸,而是打雷,和雷声伴随落下的就是闪电,五条悟在狱门疆里面,身上干干爽爽,但皮肤接到的感知却像是浸在水里,他的术式解析进度顿时被这种怪异的错觉中断,再没心思继续。
黑暗中,白发男人揉了揉眉心,心想他什么时候沦落到这种天气还要在桥洞底下蹲着,这场雨下了很久,一直在打雷,夜色浓郁得像是在天上泼了墨,里社会的各种组织也不想在这种天气交战,干扰太大,谁都讨不到好。
五条悟让湿淋淋的猫顺着堤坡走了上去,河岸两侧的公寓楼虽然住了人,但在龙头战争中都不开灯,他心想要不去找个公寓楼门口挡一会雨,雷雨天最好不要出行。
他还是没忍住,让白猫抖了抖毛,又瞬间被淋个湿透,这时他突然想到了太宰治,这种天气估计这人还是不会安安稳稳地呆在那栋临海别墅,不过以他险些弄死自己的情况,说不定只能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想到这里,五条悟嗤笑了一声,透过雨帘去找没闭上大门的公寓楼,他刚巧扫到一处,正准备过去,就见街角那里,有个撑着伞、站着一动不动的黑影。
——是太宰治。
年轻的黑手党干部穿着一件细羊绒的黑色大衣,款式和之前那件差不多,却不是同一件,剪裁合体,被他端端正正地穿在身上,袖子也规规矩矩地穿好,毛呢大衣上滚着水珠,西裤膝盖以下都是湿的,昂贵的小牛皮的牛津鞋一看就泡足了水,他没戴手套,却围了一条墨蓝色的毛呢围巾。
密集的雨珠砸到伞面上,碎裂成几瓣,再滚落下来,五条悟忽然发觉这人比之前长高了不少。
黑色雨伞遮挡住太宰治的上半张脸,但从露出的下颌曲线就能看出他的轮廓已经不再柔和,握伞的手指骨节分明,袖口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手腕,他这一恍神,猫就站在原地没动,等再抬眼,就撞上对方的视线,这人走了过来,不被绷带遮住的那只鸢色眼睛,也没了以往稚圆的弧度。
太宰治身体顿了顿,侧过头,用肩膀抵住伞好腾出手,低下身去抱猫,这人只有左手手腕缠了绷带,绷带下面掩盖着前一天自己制造的伤口,俯身的动作也有点不自然,太宰治的手快要触及那只灰不溜秋的猫时,那堆湿哒哒的灰色毛团突然反身张开嘴,尖牙呲出,眼看着又是狠狠一口。
太宰治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也没有收回手,任凭灰色毛团尖锐的犬齿磕上他的手背。
牙齿刮伤皮肤,渗出一丁点血丝,又被一颗雨点砸得看不出什么,五条悟忽然又觉得特别烦躁,每天都会增加一丁点的烦躁似乎一股脑地爆发,转过头,灰色毛团后腿微屈,正准备跳上墙头离开,却被猛地一下扯了回来,雨伞倏地落到地上,太宰治用手肘牢固地钳着猫的腹部,又换了个更好控制的姿势,才捡起伞。
“咬也让你咬了。”他说话的腔调又轻又缓,愣是营造出受害者兴师问罪的架势:“要不你再咬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