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2 / 2)

在一大堆百姓忐忑聚集来当见证人的郊外,秦国廷尉李斯,一脸严肃地奉君命前来自证清白。

他取出秦国特制的绢帛和太后印玺细细核对后,当场便大怒道,“尔等这所谓赵国之信,乃是伪造我秦国绢帛与太后印玺所制,竖子污蔑我王,着实欺人太甚!”

齐楚燕国重臣根本不信此言,待他们挨个接过一对比,顿时面色大变:不但绢帛的颜色不对,印玺图案更与全然不合,一看就是假的!这赵王是在发癫,故意拿他们当猴耍呢!

他们当场便气咻咻要走,却被憋了一肚子气的咸阳百姓拦住一顿暴揍,边揍边骂,“让你们这些狗东西,三番两次想害我家王上!不要脸的玩意,是欺负我秦国无人吗...”

一时秦人与列国众臣们带来的侍卫打作一团,最后,还是李斯命卫尉军出动精铁刀剑制止,秦楚燕赵重臣们,才有机会顶着青一块紫一块的大花脸,乘坐马车飞快逃离了咸阳。

自然,赵王做梦也想不到,待这些大臣气咻咻回国、在君王一顿添油加醋后,这刚刚才团结起来的四国联盟,便因这趟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假信之事,迅速崩塌解散了。

这场因赵太后之死而带来的流言闹剧,终于彻底落下了帷幕,而那封被掉包的信,正静静躺在章台宫的案桌之上。

嬴政缓缓翻开绢帛,很快便察觉,这是被人抹去痕迹再描摹的“假信”,但待他看清上面的秦国王室标记和太后印玺,便知宫人所言不假,他那位好母亲,果然暗中给赵王写过信。

真是至死,都不肯让他得半分安宁。

失望吗?当年早就失望过了。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将绢帛递给蒙恬,“烧了吧。秘密传令下去,赵太后喜静,挑十户守墓人为她守陵,往后,秦国王族之人莫再去打搅她,嬴氏一族,亦不得葬于北邙山。”

蒙恬心中一喜,王上言下之意,便是此生要彻底与赵太后划清界限了!

好在嬴氏一族原本就不葬于北邙山,若是往后亦不与她同葬一处,她便不能享受王族祭祀之香火...

他忙高兴地应下,接过绢帛大步朝殿外走去,却跟炮仗一样冲进来的小家伙撞了个满怀,忙蹲下身子问道,“九公子可有撞痛何处?”

明赫跑得满头大汗,胡乱摆摆手便急急推开他,朝嬴政奔去大喊道,“父王,父王,您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他刚睡醒就听系统说信已到手,生怕父王会因赵太后的又一个幺蛾子而伤心,急忙一路快跑过来安慰他。

蒙恬起身,边走边暗暗感慨,自从九公子知晓赵太后遗言后,便日日跑来安慰王上,唉,连个只有一岁多的稚子,都比某些大人有良心...

嬴政疾

步下殿走来,将小崽一把抱起,又取出如今时时备着的丝帕,拭着他发间细密的汗珠,温声道,“寡人没事。小崽下回要跑慢些,切莫摔着了,你睡起后,扶苏有喂你喝羊乳么?”

明赫急迫地抬起眼,细细打量着父王的神色,见他没有蹙眉,眼中也没有泪水,看起来确实很平静。

这才放心将头靠在父王胸膛上,紧紧搂着他的肩膀,努力憋回眼眶打转的泪水道,

“阿兄去练武了,宫人备好了羊乳,但孩儿担心父王今日心情不好,便没心思喝羊乳。父王,如果您不开心,千万别憋在心里,憋着很容易伤身的!您可以像我一样哭出来的,没关系,男儿哭吧不是罪,眼泪流出来,身体就能排毒了...”

嬴政心头那点所剩不多的惆怅,便随着这小家伙温暖的童真之言迅速飞散了,甚至,他还丝毫没察觉地扬起了唇角,男儿哭吧不是罪?

他抱着明赫回到椅上坐下,温柔地理了理他跑得乱糟糟的头发,解释道,“小孩子可以哭,寡人身为一国之君,却万万不能哭。”

明赫悄悄扒到他耳边道,轻声道,“父王别担心,我记得在阿母肚子里时,听她说有个君王也很喜欢哭的!他还经常当着朝臣的面痛哭流涕哦。”

说着,他在心里嘀咕,“其实那个爱哭鬼就是李世民。”

嬴政挑了挑眉,按先前小崽心声所言,李世民是个后世明君,这等君王竟会当众啼哭?怕不是小崽故意编来哄他高兴的吧?

忽然,他心中一动,试探道,“吾儿竟还记得在你阿母肚中之事?”

明赫认真想了想,我虽然不能自爆穿越者的身份,但扮演一个生而知之的神童总还是可以的,而且我的悲惨身世,正好可以安慰一下父王受伤的心灵!

于是他毫不犹豫道,“记得的呀,我是记性很好的神童!我是赵国人,小时候刚生出来阿父就想淹死我,是阿母救了我,可她也不喜欢我,她给我起的名字叫不喜,赵不喜...”

其实,他前世也叫这个名字呢,只有这辈子成了父王的孩子,才有了这么好听的名字,明赫,真好听...

他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拱着父王的肩头,他竟然能阴差阳错当了父王的孩子,这一生都会好幸福呀!

想到这里,他高兴地劝道,“父王,我的阿父阿母都很不喜欢我,但您的阿父肯定很喜欢您的,不然,他肯定不会把您接回秦国,还把宝贵的秦王位置传给您,对吗?您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嬴政先前根据与昌平君关联的香料一事,推测出,当初在来秦的路上命人给小崽下毒的,正是赵王后宫那位姜姬。

一个刚出生就差点被父亲淹死、后来又险些被母亲毒死的孩子,却要拿自己这些伤心事来安慰他...

他心中十分酸涩,又满是感动,他的小崽,远比所有人以为的都还要更爱他啊!

吾儿如此赤诚,寡人岂能不珍惜善待?

他俯首轻轻亲了亲明赫的小脸蛋,“吾儿明赫一来,寡人的心

情便极好。但往后(),寡人希望小崽忘掉赵国那些事㈣()㈣[()]『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可好?在我秦国没有赵不喜,只有寡人最喜爱的孩子明赫。”

明赫立刻在父王脸上回赠了几个大大的吻,兴奋伸出小拇指道,“好的呀!我们虽然不能选择亲人,但可以选择丢弃不愉快呀!以后我和父王都忘记那些不好的过去,好吗?”

嬴政笑道,“好!”

不过,他疑惑看着明赫小小的手指,不解道,“这是...”

明赫笑道,“拉钩钩呀,父王也要伸出小拇指哦!”

嬴政含笑依言而行,明赫便将自己的小拇指缠上父王的小拇指,笑嘻嘻念叨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了谁下辈子就必须继续跟对方当亲人,嘻嘻嘻...”

在这奇奇怪怪的誓言里,在这童真的欢声笑语里,君王胸膛间溢满了暖融融的温情,再也无暇去思考那些令人生厌之事。

...

五黑将造出的书写纸送了许多进宫,因为没有漂白剂的缘故,这些纸张颜色发黄,远不如明赫给的那些“说明书”纸张雪白,但能成功造出轻薄的纸,对君王而言已是莫大的惊喜。

如此一来,先前因流言事件而耽误的科举一事,便正式被君王在早朝上提了出来,他目光沉稳看向群臣道,“是以,寡人欲今春便在各地推行公学,不知爱卿们意见如何?”

武将因流言之事,近日皆在蓝田大营秣兵砺马紧张备战,眼下并不在朝中。

此言一出,前来早朝的三品以上公卿文臣,唯有李斯出列附和,其他人俱是面面相觑,眼露震惊。

片刻后,隗状上前劝道,“王上,眼下各郡县已选出一百八十名庶民俊才,想来再无甚佼佼出众之辈,而举国开办公学之事,将导致朝廷开销巨大...”

嬴政解释道,“以大秦目前的国力,确实办不起免费公学,但朝廷可通过不同的收生标准,尽量让更多贫寒聪慧的孩童能进学堂免费就读。具体细则,还需列位爱卿探讨...”

这时,殿外传来一声怒气腾腾的怒吼,“老夫不同意!”

众人忙循声望去,隗状惊喜呼喊道,“老驷车庶长!”

来人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眼下正立于殿外,待仆从为他解去方口布履后,便拄着拐杖气冲冲进来。

此人正是嬴氏如今的老族长、位列第十七级爵高位的驷车庶长,嬴仲雍。

他前些日子,听族中子弟陆续前来抱怨,说嬴政擅改商君军功立爵之法,另设“以考取吏”,录用了一百多名新吏。

嬴仲雍不由担心此举将引发朝中动乱,这才寻了个早朝的时机赶来,欲以公族族长之威信,当众打消嬴政想继续折腾下去的念头。

果然,这小子竟想搞个甚闻所未闻的科举制!

这时,年轻的君王亦快步下殿走来扶他,温声问道,“老族长今日怎的突然进宫了?”

嬴仲雍用力拿木拐杖拄打着地砖,一道浓密的剑眉不怒自威,冷哼道,“王上,老夫若再不来,我嬴氏祖宗千难万难才坚守下来的商君之法,恐怕就要被你折腾一空了!你说的这劳什子科举制,老夫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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