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1 / 2)

第91章

无论赵国君臣是何等绝望,在赵葱因私利而让毫无防备的三十万边关赵军沦为俘虏后,司马尚统领的中原各地大军,也跟着军心大溃了。

众人深知,仅凭他们这点人手,是断然打不过三国百万联军的。

到十二月份,不但赵国北地九原、云中、雁门数郡,相继沦陷于燕军铁蹄之下,中原的灵寿、宜安、柏人等城池,也尽数被齐楚联军收入囊中。

志得意满的三国联军,开始齐齐朝赵地中央腹地拢来,只待将重要外围仅剩的武安等几座城池拿下,繁华的邯郸城堪称唾手可得,届时,随着都城沦陷,赵国灭亡便近在眼前。

看着邯郸城中惶惶不安的庶民,司马尚在万念俱灰之下,仍是坚持挑选精兵勤练搏杀之术,准备待三国联军攻入邯郸之时,他便身先士卒带着精兵冲上去近距离以命相搏,取走三国主将之人头,如此,群龙无首之下联军必会乱上一阵子,百姓便能趁乱逃出赵国,前往相距不远的秦国寻一条生路。

作为十分敬慕李牧之人,司马尚此番为赵国卖命,自也不是为了效忠赵王,而是为了庇护中原赵民。

他久居邯郸城中,打听到的列国消息自然比李牧更多,对于秦王近年来是如何善待庶民、秦国又是何等渴求劳力一事,自是心知肚明。

他断定,这一趟邯郸是铁定守不住的,赵国之灭亡近在眼前,但眼前风光无限的齐楚燕三国,真能守得住打来的赵国土地城池吗?他并不这般认为。

他虽不知这三国之君,究竟是发了何等癫病,此番非要来灭赵——他们莫非以为,这世间如今是只剩齐楚燕赵四国了?

但他知道,实力最为强大、又离赵国极近的秦国,一直悄然无半分动静,这与秦国百年来的蓬勃野心全然不符。

是以,司马尚很快判断出,秦国此举,乃是想做持弓于黄雀身后的猎人,待黄雀即将吃下螳螂之际,猎人必会出手!

这样想时,他心头既然又涌起几分莫名的欣慰:当今天下,唯有秦国政治清明、君王勤政睿智,与其让赵国百姓生活在被齐楚燕三国瓜分的地盘上,不如让他们成为秦国之民。

至少,韩魏两国虽亡,但那些被秦国接手的故地百姓,却是活得比从前更松快的,可见秦王绝非世人传言那般不堪。

如此一来,他自然要考虑到,若最后秦国要出手与三国争夺赵地,那这些赵国百姓留在邯郸城中,恐将再经历一回战乱,倒不如由他来主动引发乱局,留出足够的时候让他们前往秦国避祸。他笃定,秦国先前既然找赵魏借数万人手,可见是十分缺人的。

但任凭司马尚一颗玲珑心千算万算,也断断未能算到:原本该一鼓作气、合力攻下赵国全境的三国联军,竟掉头内讧打了起来!

此事,源于三国君王互通密信后,皆不满对方提出的瓜分城池建议——

这三国之中,燕国前些年因姬喜背约偷袭赵国一事,被愤怒的廉颇带人连杀带砍,一直打到都城蓟城

,如此一来,实力尽减,如今这三十多万人马,已倾尽燕国所有。

而齐国当年虽是盛极一时之强国,却因在不合适之时机率先发起灭宋一事,被诸国视为眼中之钉,列国往日灭几个小国也就罢了,而宋国,乃是号称有五千乘之大国,齐国吞并了它,岂非会实力骤增?

此事引来乐毅率五国大军伐齐,虽有田单以火牛阵坚守即墨、收复失地七十余城,但此事总归让齐国元气大伤,自此便迅速衰败了下去,前些年赵魏燕三家,更时常趁机攻伐齐国,如今的齐国经济虽强盛,但早已并非军事强国,如今出动的三十万兵马,亦也倾尽所有。(1)

唯有楚国,当年虽被白起打得君王狼狈南逃、迁都寿春,但它国土乃列国最广袤者,又遍布山川河泽,秦军纵便能攻下紧邻边境之城,亦难再孤军深入荆楚南境,一则,固是秦军不擅水上作战,二则,则因赵魏诸国时常趁秦军伐楚时,在背后趁乱偷袭。

比起气候寒冷的燕齐两国,楚国地势宽广,气候温暖,能种活的作物和养活的人口自然更多,反过来,楚国能征募的士卒也更多。

故而,楚国这三十万大军,不过只占国中半数。

自忖为三国中最强者的楚王负刍,自觉高人一等,按他的心思,此番邀请齐燕分城伐赵,分的乃是秦国那九座城池,而非赵国之城。

赵国,自然是留给楚国独吞的。

楚王正在寿春王宫跟屈附感慨,“寡人这分配之法堪称十分公道,待秦国将九座城池送来,我楚国便与燕齐各平分三座,绝不多要一座,他们竟不满意?”

屈附亦一脸愤然道,“臣以为,燕齐之君实乃贪得无厌之辈!他们此番只需出些人马,便能与王上平分煤矿和高产粮种,王上如此慷慨,他们合该对您感恩戴德才是!”

可惜,这不过是楚国的一厢情愿罢了,燕齐两国君王却绝不是这般想的,他们这趟肯欣然接受楚国邀约,倾尽举国之兵前来伐赵,自是各有所图。

眼下,赵国盛产牲畜的北地被燕军所占,燕王姬喜自是不肯让出来的。

非但如此,他还盘算着,燕国乃北面苦寒之地,蓟城一到冬日便大雪冰封,若能迁都于繁华富足的邯郸城,手握沃野千里的平原之地,再加上秦国那九座金山之城,燕国必将大有所为!

如此一来,他与朝臣们商议来商议去,认为这赵国本该燕国独占,最多只能分几座贫瘠边角的城池给齐楚两国。

而齐王田建则在相国后胜的怂恿下,不但认为离临淄不远的邯郸等城池,本就该与齐国连城一片,还寻思着齐国眼下最缺养马之地,若能得到北地数郡之牧原,则复兴祖宗之基业指日可待也。

齐王自然也理直气壮地认为,灭赵之功,自家该独占九成,若无齐国肯借道,楚国那三十万大军又怎能绕过秦国来攻赵?他至多只肯分几座无关紧要的小城给燕楚,报答两国“助阵”之情。

再者,待齐国独占赵地后,秦国本该按盟约赠与赵王的九座城池,自当是归齐国所有——

他打算将这九座富庶之城,全送给最信任的相国。()

这般之下,三国君王一听完对方的盘算,皆是痛骂对方背信弃义,纷纷派出日夜兼程赶往赵国,通知本国大国即刻停止攻打奄奄一息的赵国,马上将两国联军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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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赶到的,是离中原腹地最近的齐王派来的人,在懵然的燕国主将正率军与楚军联手,痛击背刺的齐军之际,燕王派来传信的人也到了,一时,燕楚联盟就地解散,面对无差别攻击燕军与楚军的齐军,燕军也展开了无差别攻击...

昭让乃楚国王室贵族出身,身居楚国令尹高位,本就十分傲慢自矜,又岂会任由旁人这般轻视自己?很快,楚军也对齐燕两国军队,展开了无差别攻击....

待郭开派出的耳目传回三国打起来一事,他自是乐不可支,急忙进宫将这喜讯告诉了赵王。

他原本以为,以赵国七十万将士对上三国百万大军,双方实力悬殊不大,自是无须担忧的。

他能得出这结论,自是因为往日李牧领军之时,总能在无论己方力量有无悬殊的情况下,屡屡击败列国军队——连秦军也攻不破李牧的防守,更何况是这三国乌合之众?敢劝赵王放手一搏,他是极有自信的。

但郭开忘了,李牧那般横空出世的战神打出的战绩,岂是随便一个普通将领能复制的?

莫说那草包赵葱统军之才,远比不上李牧百之一二,便是司马尚亦难以望项其背。

自从正面拦截燕军的代郡失守后,眼看三国联军一路势如破竹,赵国岌岌可危,郭开也暗暗开始琢磨起退路来。

这些年,他除了搜刮来的金玉之物,还有大量封地田产苑囿在赵国,若就这么跑了,实在舍不得那些不动产——他倒是想留下,但列国向来会善待亡国王族,却绝不会善待他这人人喊打的奸臣啊!

再者,这天下之大,如今也不过只剩这几个国家,他还能跑何处去?

秦国?这是他最不愿前往之国,且不说在英明的秦王面前,他毫无半分用武之地,去了秦国也不可能再次出将入相,再者,便是那狡诈的李斯、彪悍的秦人,便足够让他打退堂鼓的了。

他最后索性反过来一想,既然吞下赵国的是齐楚燕三国,而这三国君王皆昏聩,倒是正合他的心意,不如先徐徐观之,看看邯郸及周围富庶城池,会落到哪一国手中。

届时他自可献上重金,贿赂新君之宠臣投诚,如此,便能继续留在赵国故地,设法攀附新国之权贵。

但眼下,这三国军队内讧的消息一传来,郭开立刻又改了主意:若这三国军队能自相残杀、死伤大半,赵军便能绝地反击、收复失地,俗话说做生不如做熟,旁的君王纵是再昏庸,也比不上他服侍多年的赵王啊,只要赵国存在一日,他便能继续当第一权臣!

如此一来,他又忙劝赵王不可灰心丧气,应立刻派人前去煽风点火,让三国厮杀得更猛烈些,再让司马尚勤加操练赵军,以待反击之时一举夺回城池。

被吓得六神无主的赵

() 王,自是一一按他说的做了,君臣二人满心期待那百万大军,能因三方互殴互砍而骤然消灭,以解赵国之困。

但还未等到联军自相残杀而败,他们收复赵地的美梦就被提前打破了,因为,在三国打得难舍难分之际,被李牧镇压多年不敢妄动的匈奴人,却在听闻李牧已死、四国混战之事后,悄然率领铁蹄越过阴山以南。

北地危矣!

但听闻这消息的三国主将,一时却并不敢与匈奴人对上,他们虽暂停了互杀之举,却以“此事重大,应即刻回禀王上”为由,迟迟按兵不动。

饶是赵王再糊涂,也知晓这北地数郡,乃是先祖武灵王呕心沥血打下的,若落到匈奴人手中,想再夺回来是绝无可能的!

他急得甚至亲自派出使臣,前去三国联军在武安城外的军营之中,劝说对方尽快北上击退匈奴人,然而等待他的,却是次日收到联军割来的赵使头颅!

走投无路的赵王,不得不寻来巫师襄助,沐浴焚香后亲自在邯郸城中设坛祭拜先祖,恳请他们将李牧送回赵国,在围观的邯郸百姓麻木而怨恨的目光中,赵王长拜于祭坛前哀泣道,“武灵王,祖父,父王,请送李牧回这人世间吧,赵国需要李牧!”

这一刻,他第一回闪过一个念头,若将害死李牧的郭开杀掉,能召回李牧重返人世救赵国于危难之际,以郭开对赵国素来忠心耿耿之性,想来亦是会欣然同意的吧?

...

但他不知晓的是,早在秦国探马传回匈奴南下消息之时,秦王嬴政便已派出李牧、率三十万大军连夜启程,从太原郡奔赴代郡拦下匈奴人的步伐。

秦国如今的骑兵作战水平,虽比不上李牧曾经亲手训出的那些赵国骑兵,但秦国有三样令李牧也大为震惊之物:马蹄铁,马镫与马鞍!

世人所说的“马蹄”,乃是指马脚掌之角质层部分,正如以锉刀修整指甲会使之变薄,马匹长期远距离奔袭途中,马蹄亦也是极易变薄崩裂甚至是脱落的。

而在没有神经、感知不到痛楚的马蹄脱落后,马匹行走之时便是直接以肉掌触地,极易因痛楚难忍而突然扬起马蹄,将士卒甩下去致伤致死。

而有了这“U”形马蹄铁钉于马蹄之上,这马匹便如同穿上了“鞋”,再无须担心于崎岖山间奔驰之时,马蹄会被尖锐的石头磨损。

再者,李牧细细观察后,还发现这马蹄铁底部平整,能保护那些因不均匀磨损、而导致马蹄角部分质层更薄的马掌,如此一来,纵便马蹄铁被磨损,亦能及时更换而不致耽误战机。

而眼下,纵是最擅骑兵的赵国,也只有软布马鞍,用来缓解马鬃与人体在长距离摩擦后的刺痛之感,骑兵坐于马上击杀之时,唯一保持前后左右平衡的方法是手持缰绳,努力将自己固定于马背上夹紧双腿。

但如此一来,骑兵上半身力量也被分去大半,虽然跑得比步兵快,厮杀力量却远比不上底盘更稳的步兵。

而秦国这款高桥马鞍与马镫是连为一体的,马鞍前后翘起而中间

平整的马鞍(),能保证骑兵不易前后倾倒?()?『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固定于马鞍两侧的宽阔铁马镫,更如同给骑兵加了一双与马连成一体的“鞋子”,骑兵冲杀之时,便能利用马的速度与力量同步冲击。

如此之下,即便是不善骑术的中原士卒,上马亦可如履平地,作战之时勇猛度倍增。

除此以外,嬴政在“老神仙”的启示下,还命人为将丰收的棉花缝进外袍夹层中,让这趟冒着十二月寒风北上的将士们,都穿上暖洋洋的“秦军棉衣”出征。

李牧正是带着这样一支有神器加持的大军,日夜兼程赶到了代郡,他到来之时,匈奴人已往周边郡县一路打杀抢劫而去。

他的到来,很快就让“李将军没死,他带着大军来救我等了”的大好消息,迅速传遍了代郡,也传遍了九原、云中和雁门!

李牧这个名字,在北地数十万民众心中,本就是匈奴人的送命神、赵国人的守护神。

他的出现,让正被匈奴人肆意欺辱、因捱饥受饿而准备放弃反抗的北地民众,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并迅速迸发出强大的战斗力——他们必须撑下去,撑到李将军将匈奴人全赶跑!

实则,情况比他们想的更乐观些:当李牧率领的秦国骑兵,将侵犯代郡的匈奴人砍杀过半时,那些剩下的匈奴人同党终于发现,代郡百姓并未虚张声势!

这支骑马技术比他们还溜的大军,这位冲在最前面的杀神,确乎乃是赵国战神李牧,而非与他容貌肖似的冒牌货。

原来李牧真没死,他回来了!

几乎是一夜之间,代郡的匈奴人就丢下抢的财物跑了个精光,生怕李牧会带人追来将他们杀个干净。

临走前,匈奴探子还将这消息传到北地各郡,各郡耀武扬威的匈奴人知晓后,当天就匆匆往阴山以北逃去。

李牧并不打算带兵去追,他此番前来,身负君王交代的几重任务:一是为解北地之危,顺势为秦国占下这地盘,二则要带兵南下与王翦李信等人会师。

北地除了匈奴之患,还有一个大危机是百姓马上面临断粮之事,让他尤为感动的是,此番出发之时,自己尚未来得及开口提醒,秦王便爽快地命人将施粥的粮食放在军粮车中,随大军一道运来了代郡。

这赈灾的数十石粮食熬煮成粥,足够北地各郡百姓度过最寒冷的一个月。

后续的粮食,朝廷也会在赵国动乱结束后陆续运来。一个月时间,已足够秦国拿下赵国全境。

当饿了好几日的代郡庶民,含泪喝上热乎乎浓稠黍米粥时,终于相信了李将军当日的承诺:秦王,是一定会为他们送来粮食的!

看,他们刚成为秦王的子民,就不必再担忧会饿死了,这世上,愿施粥救助受灾百姓的君王,恐怕也只有大善人秦王吧!

北地境内,尽是万民对秦王、李牧、还有秦军的无尽感激,而这感激,也让明赫的善意值嗖嗖直涨。

安排好北地驻守人手后,李牧便挥师一路南下。

一月上旬,寒风依然刺骨的

() 洛水河畔,三国主将们等了一个月,却并未等到君王再传来任何诏令。

他们只好猜测着:想来无论北地匈奴之事,还是战胜后瓜分赵国一事,王上皆不想让他们操心?眼下,不如先攻下武安、邯郸等最后几座城池?

在主将们的带领下,士卒只得勉强打起精神来,准备一鼓作气将赵国灭掉,早日归乡。

哪知这时,竟有几队秦国大军从天而降,兵分三路将三国联军团团包抄!

在三国主将带人发起数轮突围战之后,终于绝望地意识到:秦军以逸待劳,士气远比疲惫不堪的三国联军高涨;秦军凶名在外,一上战场就眼冒红光冲过来一阵乱砍,许多三国士卒莫说奋勇杀敌了,他们一看到玄衣黑甲的秦军,竟转身就抱头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