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家伙,也太无趣了吧。”白泽摊了摊手,有些无奈。
自从大阴阳师知道自己对酒的抵抗力太低之后,就甚少和别人举杯共饮,大多数时候是品茶,让这人看起来有些附庸风雅的意味,其实只是不想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人前。
安倍晴明才不会在意自家友人算计不成功的小叛逆,毕竟白泽在他这里吃过的亏已经难以计数了。
可怜神兽先生通晓天地万事万物,在和大阴阳师的交锋中却总是胜少输多,偏偏还不信邪一样,越挫越勇。
“啊——你想赢的执念也太重了吧,明明身上留着压制的气场,怎么会这么快就苏醒过来的。”白泽一脸狐疑地盯着面前的大阴阳师,怀疑这人背后使诈。
“运气好而已。”
安倍晴明勾了勾唇,眸中带着些狡黠,没有人知道,他转世之前给自己下过两个暗示,其中一个就是不能和一个叫“白泽”的人饮酒,如果即将犯禁,灵魂中的记忆就会被强制唤醒。
大阴阳师早有预料,这个没脸没皮的神兽先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因为打赌失败恼羞成怒,想用这小手段来扳回一城。
可惜了。还是安倍晴明技高一筹,这未雨绸缪的本事堪称一绝。
“哈?你以为我会信这种敷衍的理由吗?”白泽伸手敲了敲石桌的桌面,凝神看向对面的人,额心慢慢浮现出眼睛形状的红色花纹。
这是神
兽先生的天赋技能,他额上的这只眼睛能让他看清命轮,不管是什么样的秘辛,在他眼中无所遁形,甚至是人类之间的因果脉络在他眼中都一清二楚。
白泽立刻就知道安倍晴明的预先做法,隐隐觉得牙根发痒,有些想说脏话,最终还是忍住了。
随着额上的红纹消去,白泽没有再自讨没趣,而是把关注点放在了另一个地方,他想起方才看到的景象,惊讶地挑了挑眉,“你这家伙还真是……这一世的人生,看起来很愉快?”
方才注视着安倍晴明的时候,这人身上纷繁复杂的因果线简直让神兽先生看花了眼。
人刻在灵魂上的某些东西是难以改变的,安倍晴明这个人,生来情缘淡薄,是注定游离于人群之外的旁观者。
白泽实在是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这个人融化了与生俱来的温柔的坚冰。
人类实在是不可思议的生物,千年前的式神和友人们没能做到,他一手养大的小孩儿没能做到,两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却顺利改变了这个人,让从前那个随心所欲、讨厌束缚的大阴阳师也愿意在人前遮掩,本性心甘情愿地走入人群,留在了此世之中。
千年前的大阴阳师能够干脆利落的抛弃自己的人生,千年后的安倍晴明真的能冷漠无情地斩断如今的因果吗?
“是值得永远珍藏的记忆。”安倍晴明低垂下眼眸,视线中似乎带着说不尽的怀念。他想起那对极其温柔又有耐心的人类夫妻,想起两人牵着他的手轻声和他说着叮嘱的场景,这才猛然发现自己轮回那么多次,每一次的残缺和不完美都由这一次弥补了。
千年轮转,终有一遇,不胜感激。
“是吗?那还真是恭喜。”白泽歪了歪头,看着友人难得一见的表情,觉得有些稀奇。
神兽先生伸手一挥,妖力翻转,牵引着数片叶子迅速下落,聚集在他手心,青烟环绕,幻化成了两个棋笥,里面分别装着黑子和白子。
白泽把其中一个放在安倍晴明面前,挑衅道:“来试试吗?”
安倍晴明挑了挑眉,“荣幸之至。”
大阴阳师食指微勾,周遭的灵气随心而动,瞬息之间,在石桌的桌面上刻下了一副围棋棋盘。
两人各执一子,就在这个简陋的棋盘上厮杀起来。
“说起来,你不应该感谢我吗,在我帮你留下的气场中每一世都能安稳度日。”白泽用手把玩着一颗棋子,多少有些怨念地说道。
大阴阳师每次入轮回转世之前,神兽先生都要特意去往地狱,帮对方留下隔绝的气场,让对方能顺利地‘泯然众人’。
白泽虽然这样抱怨,但其实这是两人千年前做下的交易,只是神兽先生是交易里吃亏的一方,所以多少有些不满。
“秘术是我研究的,你只是动个手而已吧?”大阴阳师抬手落子。
“啊——你这家伙真无情啊。”神兽先生状似幽怨地嚷嚷道,手上的棋子却毫不收敛,步步杀机。
安倍晴明笑
了笑没有说话,不置可否,他的视线在错综复杂的棋局上流转。
在气场的保护下安稳度日吗?其实也未必。
安倍晴明想起了那个能削弱他周身气场的黑发少年。
正因为那种削弱,他曾经在少年的一句问询中偶然苏醒了。
彼时少年鸢色的眸中一片漠然,低声询问他:“人类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难道都是所谓的宿命吗?”
恢复记忆的大阴阳师看着桌面上落下的一片阴影,轻笑着反问道:“如果这命运是你亲手写下的,那还能称之为宿命吗?”
棋盘上,黑子和白子还在厮杀,就如同那注定曲折的命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