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贺岁安的手,五指插进她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我想带你回苗疆天水寨,养一辈子,我好像更喜欢养你,喜欢养一辈子的那种。”祁不砚的声音像电流,传进她的耳朵。
贺岁安心跳漏掉一拍。
她耳垂不合时宜地红了点。
祁不砚分明只说喜欢养她一辈子,没说喜欢她,可贺岁安听起来就莫名呼吸不畅,或许,她也是向往去到苗疆天水寨里生活的。
纵然祁不砚没问他的结局,她依然说了,不仅说了祁不砚的,还说了其他人,全盘托出。
祁不砚却笑了:“我很高兴我是死在你手里。”
贺岁安笑不出。
她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祁不砚忽笑容淡了些,原因是想到一件事,他死后,还活着的贺岁安会怎么样,到那时,在她身边的不再是他,祁不砚无法接受。
他不养了的蛊,不养了的人,其他人也不许沾染半分。
不能死。
只要贺岁安在这个世上活着一天,他就不能死。
祁不砚抬了抬眼:“我们打个赌,赌我会杀了刘衍,等我杀了他,我们就离开长安,回苗疆天水寨,你要给我养一辈子。”
贺岁安能想到的,祁不砚也能想到,刘衍是不会放过他的。
他体内有天蚕蛊不是秘密。
凡是毒蛊都能感应到祁不砚体内天蚕蛊的气息,刘衍手底下养有毒蛊,自能轻易知道此事。
就算他们现在离开长安,以刘衍如今的控蛊能力,照样能追踪到他们,免不了一战,既然如此,那便先杀了刘衍,再离开长安。
更何况,祁不砚本来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杀他的人。
贺岁安闷闷不乐。
把一切都说出来后,她感觉总算能喘顺气
() 了,但事情还没解决,贺岁安的心情好不起来。()
还有,祁不砚不同意贺岁安离开他,哪怕是短时间离开一阵也不同意,他们在此事上产生了分歧,贺岁安气到鼓起腮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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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跟他说话了。
祁不砚似不知道贺岁安在生气,伸手去给她解开发间丝绦。
贺岁安拉祁不砚的靛青色衣摆:“我又不会乱跑的,你找个地方,把我放在那里,等你解决完刘衍,过来找我就行了。”
其实她也不放心留祁不砚和苏央他们面对刘衍,可贺岁安更不放心自己待在祁不砚身边,权衡轻重,她能选择的是离开祁不砚。
要尽早,迟则生变。
她不敢赌这个。
贺岁安尚未放弃劝说祁不砚:“你带我在身边很危险的,我发誓,我绝对不会乱跑,你知道的,我人生地不熟,能去哪儿呢。”
祁不砚将贺岁安发间的丝绦全解下了,一头青丝倾泻而下,滑过他的手背:“贺岁安。”
她不明:“嗯?”
祁不砚看了贺岁安很久,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预感,她会在某一天里忽然彻底消失,所以祁不砚想把贺岁安放眼皮子底下看着。
即便他们可能都会有危险。
祁不砚也不想放手。
他甚至有阴暗、执拗至极的念头,若贺岁安真会消失,那在她消失前,他们一起死也不是不可以,如此一来,她就消失不了了。
贺岁安既能来到这个世界,自然也有可能会离开这个世界。
祁不砚叫了她的名字,却又不言不语。贺岁安用手到他面前晃了晃;“你想说什么?”
“很晚了,休息吧。”
祁不砚笑着道。
贺岁安还想说些什么,被他按进了被褥,她不依不饶地钻出脑袋,张嘴就要说话,祁不砚俯首亲她,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更深露重,水滑落花草,房内,贺岁安唇色红艳,似接吻缠磨了许久才生出来的绯,半闭着眼趴在床榻上,祁不砚勾着她头发。
她没提那件事了。
祁不砚也没提。
他垂眼,睫毛拓下一层阴影,默不作声的,不知在想何事。
贺岁安被亲得有些迷糊了,不过快睡着之前还记得她不能挨着祁不砚的蝴蝶银链太近,将他的手推远一点,自己又滚进墙根里。
至少留出足够的安全距离。
她相信祁不砚能理解的。
祁不砚知道贺岁安在担心什么,见此也不多言。不同于她多肉的脸,贺岁安背对着他的身影很纤瘦,肩薄腰细,轻飘飘的。
到了半夜,他也还在看贺岁安,手指缠绕着她解下的丝绦。
贺岁安已陷入梦中了。
她踹开身上的被子。
白润的双脚裸露在外,裙裾往上翻,小腿肚也露了出来,贺岁安鼻子动了动,狗似的闻味道,翻身朝外,无意识地滚向祁不砚。
祁不砚身上常年
() 带经久不散的暖香,贺岁安喜欢这种味道,喜欢闻,就算在睡梦中也喜欢。
贺岁安搂住他的腰。
她拱进了祁不砚怀里,他顺着贺岁安的长发摸过,掌心顺着脊背移动,落在她腰间,握住她的后腰,将她固定在他怀里。
两具身体几乎毫无缝隙地紧贴着,祁不砚弯下腰,下颌抵到贺岁安肩头,他眼底一片清明。
原来,他仅是书中人么,一个对她来说,根本不存在的人。
祁不砚五指深陷入贺岁安身后的被褥,慢收紧,指尖泛白,腕间的蝴蝶银链叮叮叮轻响。
他缓缓埋首进她肩窝。
“贺岁安……”
*
谢府。
谢温峤仍未休息。
今日,谢府来了两位陌生人,分别是崔姨、阿宣,他们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帮蒋雪晚解蛊。
蒋松微不相信他们,崔姨说她认识贺岁安,蒋松微才勉强相信这个戴银面具的女人,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全程盯着她解蛊。
崔姨没反对。
她的确是来解蛊,又不是来害人的,他想盯便盯。崔姨专心做自己的事,阿宣在旁边候着,谢温峤整理完今天的口供,也来了。
谢温峤听说过江湖上流传的苗疆蛊术,见过几次,知晓此物玄之又玄,稍有不慎可能会死。
此刻,崔姨和蒋雪晚坐在同一张床上,她们皆闭着眼。
崔姨正在用血作引,辅以内力相逼,强驱蒋雪晚体内的摄魂蛊出来。今晚并不算很热,她们却流汗不止,濡湿衣衫,面如金纸。
阿宣似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用帕子给崔姨擦脸上的汗,蒋松微也去给蒋雪晚擦汗。
谢温峤不敢出声打扰。
朱伯守在门外。
蒋雪晚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像是在经历极痛苦的事,崔姨双手覆在她后背,唇角溢出血。
崔姨想替蒋雪晚解蛊的心坚定不移,受重伤也无所谓。
她一直都知道刘衍在试图炼灵蛊,失败数次后,崔姨以为他放弃了。谁知并没有,刘衍仍偷偷地寻找解决之法,还被他找到了。
胡人手里有炼灵蛊所需的石心,他们不知道那块石心能干什么,只见它新鲜便收藏起来。
刘衍想要那块石心。
他与胡人做了桩交易,交易是以卫城来换石心。
刘衍牺牲卫城,成功拿到石心,于几月前炼成了灵蛊。他是想炼成灵蛊,再去灭了那些胡人,不枉卫城众多将士和百姓的牺牲。
他还要收复大周失去的城池,重扬大周的国威。
崔姨从阿宣口中得知此事,只觉难以置信,刘衍怎会这般鬼迷心窍,他美曰其名此举是为大周炼灵蛊,却也是叛了大周。
这些事已成定局。
崔姨改变不了。
她能做的只有替蒋雪晚解开摄魂蛊,解蛊的过程中,崔姨不断回想往事,越想越后悔,她不该毫无保留地教刘
衍蛊术的。
解蛊忌分神,崔姨分神了,差点急火攻心,好在及时挽回。
又过了一刻钟。
蒋雪晚手腕的皮肤突起一块,浮现蛊虫的轮廓,随着时间推移,蛊虫撕裂皮肤,爬了出来,崔姨迅速抓住它,用火烧死。
蛊,解了。
蒋雪晚晕倒在床,要到明天才能醒来,崔姨筋疲力竭,虚弱到站不住,却不顾他人的挽留,坚持要离开谢府,阿宣扶着她离开。
崔姨还是自私的,怕蒋雪晚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向阿宣索命,解完蛊就要走,不等她醒。
他们回了拍卖行。
阿宣伺候着崔姨躺下,要去熬给她补身子的药。
崔姨拉住阿宣,将一张写有隐藏气息的方法的纸条给他:“你明天一早送到贺姑娘手里,算是我答谢她告知我蒋姑娘的下落。”
*
晨雾弥漫,初阳破晓。
贺岁安坐镜子前梳妆,祁不砚给她编辫子,在他编辫子期间,贺岁安又提了一遍昨晚的事,祁不砚充耳不闻,没松口的迹象。
有侍女过来敲门,说是公主府外有人想见贺岁安,恰逢他编完辫子,她出房随侍女去见人。
到公主府门前,她便看见了阿宣,他手里拿着张纸条。
不等贺岁安问阿宣来意,他将那张纸条塞给她,吐字不太清说:“崔姨让我转交给你的。”
“这是什么?”
“你看了便知。”阿宣还有事情要办,不久留。
贺岁安见阿宣走远,正想摊开小纸条看上一眼,身后响起了祁不砚的声音:“贺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