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赵慕予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又被吹皱了。
她迅速移开了和江舟池对上的视线,重新看着电视机,在心底不断告诫自己别想太多。
就算江舟池在备采里回答“理想型标准”的时候,直接说出了她的名字,那也不过是在玩之前那条微博的“理想型”梗而已,没有任何的特殊含义。
没人说话的空气里只剩下了电视声。
赵慕予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节目上,以免再去想一些有的没的。
而当节目再次进行到美术馆部分的时候,她被迫又看了一遍对着闫卓尬笑的自己。
江舟池的视线却落在了闫卓的身上,眸光微凉。
哪怕只有两三秒的画面,他也清楚地看见了闫卓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眼睛里流露出的贪念。
赵慕予没有察觉,还在强迫自己集中到电视上。
等到好不容易终于播放到刚才被将江舟池打断的那一部分,她放在睡衣兜里的手机又突然响起了一阵微信电话的铃声。
赵慕予只能示意江舟池按下暂停,而后掏出手机一看。
见又是赵母打来的视频电话,她没急着接,而是先警告了一下江舟池:“我妈打来的,待会儿你不许随便发出声音。”
江舟池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问她:“做到了有什么奖励吗。”
“……你都几岁的人了,就这么一件小事还要什么奖励。难道让你不说话是一件很难的事吗?”赵慕予对于江舟池的讨价还价很是无语。
江舟池却“嗯”了一声,眉眼坦荡,一点儿也不像昧着良心说话的样子,回道:“很难。”
赵慕予:“……”
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和他废这么多话。
赵慕予意识到这是一个死胡同话题,便没有再和江舟池东拉西扯,没好气地丢下一句“等你做到了再说”敷衍过去,而后清了清嗓子,按下了接听键。
她吸取了上次在咖啡厅玻璃花房的教训,这次接通后,第一时间翻转了手机镜头,再转过身,盘腿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江舟池。
这样一来,镜头冲着厨房方向,怎么也不可能再带到客厅里的江舟池了。
可赵母没看见赵慕予的脸,一阵奇怪道:“怎么还给我看厨房呢,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的。”
赵慕予随便胡诌了一个借口:“敷了面膜,不太方便。”
赵母却对赵慕予难得的讲究嗤之以鼻:“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赵慕予:“……”
聊天时间持续得越久,暴露的可能性就越高。
赵慕予没有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直奔主题,正想问赵母这次打电话来又是为了什么事,却看见她突然转了一下手机。
屏幕里立马多出了江爸的脸。
对方还正在和赵爸喝酒,察觉到赵母正在拍自己后,放下酒杯,冲屏幕里的她挥了挥手:“慕慕,好久不见啊。”
“江叔?”赵慕予一脸意外,下意识把手机举高了一点,好让身后的人也可以看见,好奇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你们怎么聚一块儿了。”
话音一落,赵慕予忽地感觉到自己的头发有轻微的拉扯感,眉头一皱,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男人。
只见他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如冷玉般的手指一圈一圈缠绕着她的长发,仿佛又得了一件消磨无聊时间的新玩具。
在察觉到赵慕予的注视后,江舟池撩起眼帘,随意朝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手上动作未停,好像玩的不是她的头发,而是自己的东西。
赵慕予:“……”
这大概就叫“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吧。
赵慕予抿了抿唇,没有非要制止江舟池的行为,就当是为了堵住他的嘴巴付出的代价吧,免得他又整出其他的幺蛾子。
电话另一头,只看得见厨房的赵母没有察觉赵慕予的异样,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我们聚在一起当然是为了收看你和小江的节目啊。”
赵慕予:“……”
差点忘了这件事了。
这坑是她自己跳进去的,怪不了任何人。
但有了第一次,赵慕予绝对不可能再跳第二次,于是没有再接赵母这话,适时地保持了沉默。
遗憾的是,沉默这一招对于赵母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她就当赵慕予是无话可说了,继续说自己的:“本来你舅舅姑妈表叔都要来家里一起看,被我拒绝了。”
而后,她又和赵慕予讨论起了节目内容:“不过,上次小江不是说是他邀请你上的节目吗,怎么我刚才在电视里看你见到他好像很惊讶的样子,就像是事先不知
道一样。”
赵慕予从赵母的这句话里得到了两个信息点。
第一个信息点是,她妈是真的认认真真看了节目。
第二个信息点是,第一期节目的结尾看样子是卡在了她看见江舟池后转身就走的瞬间。
赵母问的问题很细节,好在当时第一次录制结束,赵慕予就给赵母打了电话回去,重新解释了一下恋综的事。
至于理由,她稍微借鉴了一点苏糊“这就是一个高酬劳兼职”的说法,再额外加了一个“学校年底考核还能加分”的说法,好不容易才终于让赵母接受了这件事。
于是赵慕予现在可以顺理成章地撇清关系:“我上次可没和你说是江舟池邀请我的啊。那都是他说来哄你的。”
可惜赵母对于江舟池的信任一向比对自家女儿的信任多得多。
所以她没有把赵慕予的后半句话放在心上,问道:“那你实话和我说,你和小江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几个大人。”
赵慕予:“……”
要说她没有事情瞒着她妈,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赵慕予视线飘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底气十足,但多少还是有点露怯:“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们。”
赵母就知道赵慕予肯定不会就这样承认,也不拐弯抹角了,免得给她钻空子的机会,直接问道:“你和小江真没谈恋爱?”
“当然没有啊。”这回赵慕予的语气比刚才坚定了许多,回答得斩钉截铁。
然而赵母一个字也没信。
她没忘记自己上次给赵慕予打电话时,江舟池和她说的那番话。那语气比赵慕予可比真诚多了。
而一旁的江爸在听见了赵慕予的话后,了然笑道:“慕慕你是没看上我家那小子吧。”
“……啊?”赵慕予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江爸也来凑这热闹。
这话她否认也不是,要不然多不给江叔面子啊。可她要说“看上了”,那她多不给自己面子啊,待会儿不得被江舟池嘲笑死。
赵慕予左右为难,只能用万能的微笑先应付着。
好在有赵母。
她的胳膊肘永远往外拐,和江爸互相谦虚了起来:“老江,你这就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啊。要说看不上那也是小江看不上她,哪儿能是她看不上小江呢。”
换作平时,赵慕予肯定早就不服气地反驳回去了。
但今天她难得认同了一次赵母的拉踩,没有再说半句话,只想快点把这一页揭过去。
和江爸开完玩笑,赵母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换了个方式试探赵慕予:“那你说你和小江又没有真的谈恋爱,还在一个收视率那么高的节目上那样演,到时候全国观众都知道你和小江这一段了,以后还怎么出去相亲。”
一听这话,赵慕予又不乐意了。
可还没等她开口,赵爸就帮她反击了回去。
大概是喝了点酒,他的语气有点激动:“你这叫什么话。上节目
又不是犯了什么罪,怎么就不能相亲了呢!”
赵母瞪了一眼赵爸这个猪队友,心想她这不是在诈女儿吗,他不帮忙就算了,怎么还倒添乱。
赵慕予有了赵爸的支持,底气更足了,立马附和道:“对啊。上节目又不是犯罪。要是对方觉得这是我的什么人生污点,只能证明他心胸狭隘。这种人不嫁也罢。”
“对!不嫁!”赵爸酒意上了头,越说越来劲,“老爸养你一辈子!”
赵母:“……”
她被赵爸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连瞪都懒得瞪他了。
赵慕予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谁知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玩她头发的男人又打破了和她的约定,忽然开口说了话:“阿姨,慕慕不需要相亲,我会对她负责。”
赵慕予:“?”
又在说什么屁话。
赵慕予下意识就想怼江舟池两句,但又想起来江爸还在呢,于是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而赵母听见江舟池的声音,先是一阵意外,而后想起了上次在玻璃花房里,他和她说过的那番话。
——但我听说这不是一个谈恋爱的综艺吗?
——所以我才邀请慕慕。
现在又多了一句“慕慕不需要相亲,我会对她负责”。
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要是她还看不出来江舟池的心意,那这五十几年真是白活了。
赵母就知道自己的直觉没有错,刚才在赵慕予和赵爸那儿受的气一下子全消了,笑得合不拢嘴:“哎呀,小江也在呢,快让阿姨好好看看。”
赵慕予知道赵母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是为了让江爸看看江舟池。
为了不让赵母的用心良苦落空,她决定好好配合,打算转过身,把手机镜头对准江舟池。
可刚一动,一股专属于某人的清冽气息忽地从她的身后漫过来,将她包裹其中。
赵慕予表情一凝,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似乎贴着江舟池的胸膛。
余光里,她看见江舟池一只手撑在她膝盖旁的沙发上,另一只手臂越过她的肩膀,而后轻触了下她的手机屏幕。
后置镜头立马变成前置。
赵母还等着给江爸看江舟池呢。
结果等她看清手机屏幕里的画面后,被吓得赶紧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脸上写满了震惊,盯着手机屏幕,结结巴巴道:“你……你们……”
只见画面里,赵慕予穿着一身睡衣,而江舟池坐在她的身后。
为了看屏幕,他往前倾了倾,头正好靠在赵慕予的脸侧,看起来就像是从后面抱着她似的,亲密又无间。
“怎么了?”赵爸被赵母奇怪的反应勾出了好奇心,作势凑过来看手机,却被一把推开了脑袋。
赵母一边平复了一下心情,一边赶紧换了一个没人的位置,突然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难怪刚才她家姑娘不让她看脸呢,原来是在这儿给她演金
屋藏娇啊。
光是一个画面,赵母就自己脑补了一大堆东西。哪怕早就过了害羞的年龄,也还是老脸一红。
一时间,她又变得像玻璃花房那次一样,有很多话想说,但千言万语全都堵在了喉咙口,不方便说出来,最后只能故作镇定地丢下一句“你俩注意一点安全”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看着结束通话的手机屏幕,赵慕予愣了一下,还在想着江舟池突然转换镜头的事。
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赵母说的那句“注意一点安全”指的是什么,手里的手机顿时从她失去力气的右手滑落到沙发上。
很好。
这次的误会可比上次在玻璃花房的时候大多了。
她已经可以预见她下次回桐市,会被赵母如何魔音绕梁地追着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想到到时候的情形,赵慕予就一阵头疼,忍不住想要骂人。
但在说话之前,她先狠狠给了身后的男人一个肘击。
赵慕予知道,江舟池肯定又会预判她的预判,及时躲开她的攻击,所以手上的一点儿力气没收着,百分百地投入。
却不料她这次竟然预判失败了。
江舟池完全没躲,而她的手肘也如愿攻击到了他的小腹。
可她没听见江舟池发出任何吃痛的声响,反而嗤出了一丝哼笑,温热气息喷洒在她后颈的皮肤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空气里莫名平添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赵慕予脑子的那根弦又绷紧了,打算先下嘴为强,占领道德高地,指责是江舟池先对她不仁,她才不义的。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将这个计划付诸行动,她那实施犯罪的手肘就被一只宽大的手掌包裹住了。
而后,她听见了江舟池的声音。
和刚才那一声漫不经心的笑不同的是,他的嗓音里裹挟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可怜,冷而柔,同她低声道:“疼。”
赵慕予思绪一顿。
又开始装惨了。
真要疼的话,刚才怎么没见他吱声儿呢。
反驳的话在赵慕予的心底像气泡一样一个劲儿地往外蹦,但她一句也说不出来,因为江舟池将她的手臂往后轻轻一带,去感受被她打疼的地方。
这让她莫名想到了犯人被带到案发现场指认作案过程。
可最后,她的手肘并没有落在刚才被她肘击攻击过的小腹上。
而是一个更往下的位置。
哪怕是隔着薄薄的睡衣,赵慕予也能感受到那一寸空气里的温度明显比周围更高一些。
她浑身一僵。
下一瞬。
江舟池的声音再次响起,嗓音里的清冷却不复存在,滚烫而低哑道:“用手揉,还是用嘴吹,选一个。”
赵慕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