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青:“所以呢……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得确定她没事才行——我已经给二月七和丹恒发过消息了,希望他们能够赶到得足够及时。”
虽然说呢,在匹诺康尼这个地方,也不存在谁能够把星悄悄地给捡走的情况——她哪怕是有点发酒疯的迹象,但好歹还认得人,哪个不认识的敢走上来对她发出危险的邀请,就要做好挨一发棒球棍的准备。
……她还是会有点担心的。
就像是妈妈关心着家里心眼子有点缺的孩子一样。
砂金了然:“这是当然。”
他在被星推着肩膀也往这间房间中送进来后,就有点“认命”地从雾青手中接过了那杯酒,现在仍然拿着。
“等星穹列车的人把她接回去后,就把那瓶酒拿过来吧?这可是我挑了好一会儿的,度数不高,口感像蜂蜜,有果脯和香草的气息,听说今年整个梦境里也就产出了十瓶。”
听起来好贵的样子。
雾青:“你……买过单了吗?”
砂金:“你怕星穹列车破产?”
雾青:“那倒没有,其实一十个男模……拉倒吧,点一个男模就够列车组两二年的旅行经费了,匹诺康尼这儿消费多高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肯定是我来买单啦。”
她叹了口气:“我又不如记忆里那么有钱,而且之前还为了从爱德华医生那边购买梦泡花了好多,挥霍不动哩——”
“当然,买过单了。”
回归现实,砂金数年来的、他自己而不是阿哈那在他看来没什么水平的代打努力积累下来的经济财富就终于能够起到作用了。
他笑着说:“其实也可以你来买单啊,我再给你转一笔钱就好。”
雾青抿着嘴唇:又来了又来了,当初那种随口就说“这辆飞船我要不送你当礼物了吧”的语气!
砂金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再一次轻笑出声:“我以为都到现在这份上了,你是会毫不介意地接受下来的呢。”
“又不是轮回纽结,我要信用点有什么用,我只
是抠门,不是缺钱。”
雾青飞快地回复道,然后直接伸手当了个伸手党。
“你在医院躺了那么久的时间,总不至于一条都没有编成吧?”
砂金摊手:“材料不够,定制的钩针也不在,再等等。”
他承诺:“我说过会给你,就一定会给,那位忆者好像这么评价过我,她说一个商人想要从对方手中获得利益,那么就首先需要守信,毕竟互相信任才是展开交易的基础。和你的交易还有好久,起码也得有个……时间大概是看我活多久,就那么长。”
在安安静静的房间里,或许是因为这间卧室实在是大,就连床铺都有二米以上的宽度,所以他的声音中隐约带上了一点点柔和的,像是云雾一样的缭绕感。
至少雾青是这么觉得的。
她不仅仅听着对方的声音,还能够从这个酒吧中很是杂乱的气味,主要是酒味中,闻到一点砂金在来到匹诺康尼之后买的那款香水的味道。
很昂贵的香水,因为昂贵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甚至还有内部消息说这瓶香水原本是星期日打算给自己预留的),所以也不存在一部分香水那很多人都欣赏不来的问题。
很好闻。
其中带着一种不那么轻浮,但也不显得多么沉稳的贵气。
在偷偷用令使的权能偷听着隔壁有没有发生什么喝酒聊天之外的事情的同时,她未免为当前这种情形而分心。
共处一室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但是似乎和之前比起来,她又多了一点点……特别的局促。
这局促源于她此时心跳的速度,还有……一些格外奔放的想法。
虽然她觉得星给的安排多少有点太夸张了,一十个男模,还是随便挑,这种事情确实是……
她身为仙舟人不能把自己的道德底线降低到这种程度——也确实,她认为自己是个铁血纯爱人。
但是怎么说……
就是,男模,跳舞,酒吧,这个剧情套路本身,它一直以来其实都是文艺创作的经典套路,而套路之所以经典,便是因为吃这一套的人特别多。
雾青就吃。
她很吃。
因此说实话,在看到有人从男模堆里头走进来,甚至因为换了衣服还用了新的帽子盖住了脸的时候,她心里就产生了一股像是、像是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偷……偷偷暗度陈仓的刺激感。
为什么砂金不能是被雇佣下来的男模呢?
他那么喜欢玩,对于角色扮演从不抵制,为什么这一次不行呢?
而且他衬衫下的腰的线条也很明显……那件昂贵的外套毕竟还是有点厚度的,而孔雀绿的颜色外加上酒吧这种地方的打光是真的很能够让衣服上的每一线褶皱都看起来格外明显。
就,很好看欸。
雾青并未意识到她先前一边愧疚一边对那些男模们做出点评时用的衡量标准是某个特定的人,但是她此时也细细致致地,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保持着不经意地看过
去。
就……挑不出刺欸。
除了发尾。
——唯独除了那有一点点干枯的发尾。
但是没有人是完美的不是吗?
除了帝弓司命之外这世界上哪还存在着真正完美的事物啊。
一点点不够完美的地方,不才是一种落地的真实感吗?
对哦,砂金好像不止一次说过他会跳舞。
一般来说,砂金说只是接触过,就证明他会;他要是说自己会,那就是水平优秀。
能……能让他跳吗?
雾青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热,之前为了能够方便她之后露出马脚也好解释而喝下的那杯酒,现在开始在她体内挥发起来了。
从她开始脑补那些画面开始,她就已经觉得有些咽喉干燥了。
就像是上次……通过钟表把戏看到的那个被丝线缠绕着关节、操控起来的钟表小子,而后从眼睛联想到砂金时似的。
不过这一次的情况,确实是要比上一次更严重的。
她看了看一旁的酒杯,舔了下嘴唇。
只是……喝酒或许会让原本就干渴的自己变得愈发干燥起来。
除非忍不下去了,否则她是不会拿起那只酒杯的。
*
二月七和丹恒终于赶来了。
其实他们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是在一个相对静谧的房间内等待着,人的时间观念确实会变得有些弱。
他们配合默契——让人不禁怀疑是否这样的事情先前也曾经发生在星身上。
雾青回想了一下,觉得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星啊,星在雅利洛六号掏垃圾桶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子的。
丹恒和二月七对着在他们认知中遭遇了无妄之灾的雾青点头致歉,然后表示等星在列车上睡醒、解决了宿醉的头痛之后,他们一定会亲自押送她前来道歉,然后再让杨叔给她好好上一段酒精的坏处的科普课程。
瓦尔·特先生反正肯定不会介意。
他不是甚至还给了到访列车的罗刹一本《论环境的意义——没有人生而为恶》吗?
星这会儿已经有点迷迷糊糊了。
她不再纠结于自己竟然不再是雾青心中的第一位(其实雾青想说一直以来都不是,毕竟哪怕到了今天,她心中的第一位也仍然是帝弓司命),也不再觉得雾青需要在吃爱情的苦之前先把单身的幸福给享受彻底,她安安静静地靠在二月七和丹恒之间,灰色的头发垂下去,像是已经要睡着。
雾青说她结账,然后就催着他们回列车去了。
现实中的白日梦酒店倒也没什么不好,但是如果回到列车上的话,就能有列车长、瓦尔·特以及姬子在第一时间对该受教育的人进行认真地教育了。
雾青对着没有回头的星摆了摆手算是告别——二月七倒是回头了,她当然也看到了砂金,于是表情在瞬间有点扭曲,片刻之后她对着星那已经歪在了丹恒肩膀上的脑袋叹了口气。
就仿佛在关于恋爱这件事上,她和星的观点差不多似的。
……公司员工在星穹列车的成员们心里,这个形象到底是有多差啊?
把托帕当成了天花板然后剩下的每个人都要比天花板矮上一大段的程度?
结账的时候,是前台的皮皮西人拿着账单过来让雾青签字。
付款是统一在白日梦酒店前台付的,这会儿并不着急。
房门打开的时候,一楼金色的舞池中正在演奏着的乐曲声传入了她的耳朵。
节奏很明快,但又不至于太过吵着耳朵,而且还是那种让人很想要跟着拍子和旋律一起摇晃、抖腿起来的调子。
她想到砂金先前说他以为既然定位在这里,那么他来的时候会被拉着加入舞蹈。
想看的心在这一时刻达到了巅峰。
其中还混着一点别的心思。
如果一定要在匹诺康尼的话,雾青其实会觉得薄暮的时刻和蓝调的时刻都比黄金的时刻更合适——但是另外两个时刻的复原重建显然需要等待更久。
而如果是在游戏里的话,显然也很好。
毕竟龙背上,或者是深海,再或者是圣城乃至雪山,未来会在现实中推出的《最后的契约者》里头的群星之庭以及朱庇亚市场、氏族遗迹……
这些都是很好很合适的地方。
但是架不住她现在心急了。
况且这儿的氛围也不是不好。
她的心境也不是未到。
于是雾青甚至没有回头,就只是反手将砂金的手指握住,仗着他这会儿戴着手套感觉不到而没有提前将掌心中因为紧张而出的一点点汗给擦掉。
她从黑金色的、螺旋形的楼梯上头往下看,探头探脑,一缕长发从背后落到了肩膀前面。
为了方便出行,在来到匹诺康尼之后,雾青就没穿着柔软的长裙,也没有再绑着两条辫子,而是将那些没有剪短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个低马尾。
这发型从一定程度上将她身上原本有点儿浓重的像是还没有从学校象牙塔里走出的好学生气质冲淡,也变得更适合酒吧舞池这种……嗨得不行的地方。
“楼下在跳舞,我不知道是什么舞。”
如果雾青这会儿听得仔细,那么她会听出自己声音中带着的紧绷。
但是,既然这声音是他自己发出来的,那么她又怎会有所知觉呢?
也就只有能够感觉到手指在自己指尖攥得更紧、更用力了些的人能在这很快就被音乐掩盖过去的声音中听出来。
砂金问:“你想去吗?”
“我没学过,不会,那些动作看起来好像有点难度。”
雾青看到一位智械女子正在舞池中间翩翩起舞,她的机械四肢能够帮着她保持几乎完美的平衡,而她也因为熟稔,将动作的难度拉到了极高的水平。
她跳得很漂亮,每一个动作都很有力度感,看着就……挺不智械的。
“她跳得好好看。”雾
青指着那位智械小姐,“如果想要学到她那个水平一定需要很久——我如果学得太烂的话,会被人盯着看吗?”
砂金:“应该不会吧?我们去角落一点的地方。再说了,匹诺康尼的这些曲子本来也就没有规定的舞步,毕竟这儿的客人来自世界各个地方。”
不同的地方有着不一样的舞步和舞蹈习惯,如果不能将每一种舞步包容进音乐中的话,家族又如何能够自信地宣扬他们的同谐?
“想去的话就去吧?”
他虽然用的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雾青感觉到这声音贴着自己的耳朵,甚至于和关于秩序星神的信仰……似乎是净庭的宗教典籍中,将人类诱惑着离开净庭的蛇的形象能有一瞬间的重合。
砂金大概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喝酒喝得上头,同时情绪也冲上了大脑吧?
雾青这样想着,她稍稍有一点点愧怍,但是这点儿想法转瞬就又在身体中持续加热着血液的酒精的影响下消散成了一阵极其极其薄淡的雾气。
是她的思想有点脏。
但是脏就脏了,她好早就脏得彻彻底底了。
甚至于她现在继续留在这家酒吧中,也没有对那个拿着单子上来让她签字的皮皮西人说这一间大床房要退掉(它是按照小时数来收费的),全都是为了让自己那些有点脏但又很自然很普通的想法能够得以落实。
她说:“那我要去跳。”
雾青看了看自己这一身。
高开叉的马面裙……质地其实有点硬。
但好像也无所谓,毕竟还有高开叉,内衬的裤子也很便于运动,就算想要高踢腿的也无所谓。
好了,就这么决定——不换了!
既然不换,那么现在就可以下楼。
她的动作稍微着急了一点,甚至将砂金的手套从指尖上往下扯了一点点。
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
被她握着指尖的人在将手套往上提了提后,将手指往她的掌心中送了点,随后也反握住了她的。
雾青的脚步微不可见地在台阶上停顿了一瞬。
*
关于跳舞。
酒吧里面也提供教学服务——先前被星雇佣了上楼去的那一十个男模里面起码就有一半以上兼职着酒吧中的“舞蹈老师”。
来匹诺康尼的客人中不会跳舞的多了去了,而这些人中来到这家酒吧的也不少,想要学习的更不是少数——哦,当然,在这里还只是皮皮西沙龙的时候其实是没有那么多的,也没有这么大数量的男模,现在纯属是将另外几个酒吧里的员工也都一起整合到这儿来了。
像是雾青这种眼睛左右扫视着舞池中舞者的,一般来说都需要这种服务。
于是站在一旁的侍者就上前了一步,并简单介绍了这些服务。
砂金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却不是对着侍者:“你不是才刚刚支出了一大笔花销?现在这笔钱可以省着啊,我又不差。”
如果是哪个仙舟人在这里,ta大概会意识到这种插话,似乎可以用“牝鸡司晨”这个词语来形容。
……很怪,但意外有些合适。
雾青转身,歪着头,浅浅开了个玩笑,语气里玩笑的意思也挺明显的,于是那位侍者在听到之后就转身离开了——人家是真的不需要他们这项服务:“但是人家是男模教学欸。”
“男模,我和他们差了些什么呢?”
不差,甚至要好很多,雾青心想,就是这个……问题,它本身带着点把人往红温上逼的感觉。
以及,在这种问题中,她感觉自己获得了一些也不怎么隐晦的提示,就像是太卜司的某位在提醒她:你今天的运势好到能去买银河大□□。
雾青:“男模可以塞钱。”
“给信用点?还是给仙舟的巡镝?后者会麻烦一点,不过只要有就行,我不挑。”
砂金低头看了眼他的腿环:“好巧,我腿环边上就有个用来塞金币和筹码的包,或许你可以把打赏放在那里。”
其实如果能够卡在腿环里面,或者直接塞在胸口的衬衫镂空处也很不错,雾青控制着自己没让这句话被说出口。
“那我就同意了。”她晃了晃脑袋,调整了下头发,然后走进了舞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