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哎,你别转移话题,”贺秋妍反应过来,“你不是说回学校吗,怎么跑这里傻坐着?”
路祈说:“暂时不想回去。”
“刚才在病房你可是走得很痛快。”贺秋妍说。
路祈:“不是他让我走么。”
贺秋妍服了:“首先,人家小狐狸不是让你走,是看你太累让你回去休息,其次,你也答应得太快了,前面半宿都守着了,最后这一下你就不能再坚持坚持?”
路祈眼里闪过担心:“他不高兴了?”
“那倒没,就是一开始有点低落,”贺秋妍说,“后来我和大黄问东问西,才让他转移注意力。”
路祈:“现在呢?”
贺秋妍:“已经是一位吵着要吃薯片的病人了。”
路祈笑,淡淡的,可眼睛里都是开心:“是他的风格。”
贺秋妍看了梅花鹿一会儿,忽然收伞,几步跨上台阶,一同坐到屋檐下。
路祈疑惑看她。
贺秋妍叹口气:“说吧,你到底怎么了。”
路祈怔了怔,没出声。
贺秋妍看向前方雨帘,也学着路祈,做作地伸手接:“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甩甩手上的水,转头看向梅花鹿,“你心里有事儿。”
雨又大了。
仿佛要这样一直一直下下去,永远不停,永远不晴。
就在贺秋妍以为路祈准备装傻到底时,却忽然听...
见对方问:“假如,有这么一个人,他目的不纯地接近另外一个人,过后发现他的目的根本立不住脚,于是他就当没有这回事,简简单单和那个人做个朋友……”
路祈偏过头看,认真望着贺秋妍:“你觉得这个人坏吗?”
“那要看他的目的有多不纯,”贺秋妍问,“是恶意的吗?”
路祈歪头想了想:“反正没安什么好心。”
“那在整个过程中,这个人有做过伤害那个人的事吗?”贺秋妍又问。
“没有。”这一次路祈不用想。
贺秋妍用手指勾起一绺头发绕啊绕,思绪似乎和她微卷的长发一样乱蓬蓬的,陷入纠结。
过了好久,贺秋妍才问:“这两个人现在还是朋友吗?”
“是,”路祈顿了顿,“很好的朋友。”
贺秋妍终于放头发一马,有了决断:“虽然出发点不良,但到底也没干什么坏事,客观讲不算太坏。”
路祈:“主观呢?”
贺秋妍耸肩:“那得去问被接近的那个人。”
“假如你就是。”路祈望着她,带一丝忐忑,又带一丝侥幸。
台阶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露出原本的天青色。
“我会很生气,”贺秋妍毫不犹豫,“我拿他当朋友,他却带着别的目的。”
“他也真拿你当朋友。”路祈飞快道。
“那有什么用,朋友讲的就是以心换心,这个人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我,让我像个傻子似的蒙在鼓里吗?”贺秋妍越说越真情实感,气鼓鼓道,“真朋友没有这样的。”
路祈笑了,抬头看远处,灰蒙蒙的天望不到尽头:“你说的对,真朋友没有这样的。”
贺秋妍从将心比心的状态中抽离,越回味越觉得刚才的问题很蹊跷。
认识这么多年,路祈从来都是自己面对问题解决问题,根本不会问别人什么“假如”。
众所周知,“无中生友”或者“有这么一个人”的话题模式,提问者多半就是当事人了,只是路祈口中的另外一个人是谁?小狐狸吗?
丹顶鹤难得在人情世故上灵光一次,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猜想。
路祈和小狐狸才不是什么朋友,是正正经经的恋爱关系。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贺秋妍再次开口,“但我劝你趁早坦白,争取个好态度,如果最后是让对方发现你当初另有目的,小心连朋友都没得做。”
“算了,”路祈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本来就不该做。”
贺秋妍皱眉:“什么意思?”
路祈苦笑一下:“不仅目的不纯,还总把对方卷进危险的事情里,自以为能护得万无一失,结果出事的时候永远不在。”
贺秋妍将嘴唇抿了又抿,还是没止住心里话:“好没用。”
路祈乐出声:“嗯,特别废物。”
……
七年前,某私人实验室。
“听妈妈的话,躲在这里不要出来,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知道吗?”一个穿着白色实验大褂的女人,将一个男孩送入密室。
密室温度很低,周围都是冷...
冰冰的药品。
这里曾是兽化医学研究所下属的实验室,当时为保护管制药剂安全,建立了密室,并在里面安装了双层中空单项透视玻璃,以便研究人员进入密室后,仍能看到外面实验室的情况,且玻璃完全隔音、防爆。
现在,玻璃外面只有一个身影。
那是男孩儿的父亲,正在紧张地默念着什么,像即将登场的蹩脚演员,复习最后一遍台词。
“为什么要躲在这里?”男孩儿今年十一岁,认为自己已经懂了大人的世界,“妈妈,聂叔叔不是说兽控局会保护我们吗?”
“没时间了,他们要来了。”男孩儿父亲看一眼墙上的钟表,焦急提醒。
女人匆忙摘下自己的项链,给儿子戴上:“记住,千万不要出来,害怕的时候握着它,妈妈就能知道。”
密室厚厚的合金门,重重关闭。
世界忽然安静。
一帮人闯了进来。
他们像是要找什么东西,逼问不出,便自己动手。
实验设备翻倒,仪器毁坏,试剂碎了一地。
狼藉,暴力,鲜血。
男孩儿目睹一切,疯狂哭喊着砸玻璃,失控兽化一遍遍撞门。
世界还是那么安静。
吊坠上的一只鹿角碰断了,男孩儿不知道。
男孩儿的两只鹿角都撞断了,也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