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一口气,直指霍言山命门:“如今藩王、诸侯兵强马壮,你这百万精兵与他们一战,自然讨不到甜头。没有了百万精兵,你又能占得几分天下呢?”她抱膝而坐,话锋一转:“我懂了,你父亲留着霍家精锐,就是为了最后送你上皇位!他真的是在为你打算!”
霍言山又想起父亲偷制的龙袍,再咀嚼花儿的话,他是聪明人,这下意识到父亲之所以先动用他夫人的百万兵权,是要先将他祭出去了!从始至终他都是父亲的棋子,他哪怕先与他将话说清楚呢!他作为儿子,为父亲的皇位拼尽全力又如何?他偏要瞒着!瞒着!
霍言山的心里烧起了一场大火,比空皇城的大火还要大!这火烧得他双眼通红,腾地站起身在狭窄的船身上走来走动,花儿随船晃了晃,忙说:“霍言山,大火烧不死你我,可别让水淹死了!你给我坐下!”
霍言山哪里坐得下?他满脑子都是留住自己的百万精兵,那是他最后的退路!于是命令属下速速划船,待经过一个村庄时,他跳下了船。
花儿怕他生疑,拿出避嫌的姿态,仍旧坐在船上不动。霍言山回身一把将她扯下船,带她走进村庄中。这是花儿距离霍家那张无穷无尽的大网最近的一次,她看到霍家百余年扎根在江南后换来的根基,那是即便江南城已经暴/乱了,在这村庄里,霍言山仍能随便敲开一户的门,下达一个命令。
得到命令的人拿起一块腰牌走了,花儿看到他摇橹而去,应是走水路,到驿站,那边的人换快马,快马加鞭,最终到达滇城。花儿猜测里外最多不过三日,霍言山的夫人就会收到这个命令。
这个命令是白栖岭和谷为先得以掌握主动权的根本:霍言山要求夫人撤兵回滇。花儿的手心因着紧张而渗出细汗,这些年在战场杀敌她不怕,但如此纵横捭阖之术令她紧张。若这些日子的任何一步出错,都不会换来今日的成果。
她想起谷翦生前对她耳提面命:你们这些人切勿头脑一热,以为打仗只要靠功夫,那是莽夫!打仗要动脑,要看得懂天下时事,也要懂操控人心。路漫漫,还需修炼!
花儿生怕忘记谷翦的每一句教诲,这些年来在不停精进,直到此刻,当她与霍言山进行这场漫长的心力角逐,她才隐隐觉得自己没有辜负谷翦。
她不敢怠慢,在霍言山低头吃饭之时,为他倒了杯茶。这个尺度要拿捏好,既不能太谄媚,又要令他察觉她的顺从,因着二人那春风一夜而带来的魂灵的服软。花儿最厌恶这样装腔作势,但此刻一颦一笑,均带着些许情愫。
她要给霍言山营造一个假象:在滇城,有他的百万精兵;在燕琢,有她的常胜女子军。天下由两端鼎立,渐向内合,最终归一姓霍。留给霍言山唯一的难题是:他要先杀掉他的绊脚石父亲。
当年花儿在京城与霍琳琅打过几回照面,霍琳琅太谨慎太狡猾了,若非亲近的人,旁人绝无可能抓住他。这大概也是白栖岭用几年时间与他耗心力的原因。霍言山会是斩杀霍琳琅的唯一利刃。
“接下来去哪?”霍言山问花儿,说是问,其实也在试探。他如今经不起背叛,对花儿算是步步为营。
“你问我做什么?我能做得了你的主?”花儿眼一瞪,十分嗔怪,将主动权交给霍言山。
“你不怕我吗?不厌恶我吗?你不…”
花儿拾起一块石子朝他嘴抛去,意为让他闭嘴。霍言山被女子的柔情蜜意浸润久了,倒是很吃这套,嘴一扯,算是笑了。
花儿倒是不怕霍言山的,她知她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照夜和懈鹰,他二人在空皇城故意纵火将霍言山逼走后就一直做花儿的影子。花儿庆幸自己有世上最好的两个武将,一路护她周全。
“去找我父亲。”霍言山下定了决心:“但不出现在他面前,我们远远跟着。”
“之后呢?”花儿问。
“尽人事听天命。”
花儿再不说什么了,二人一同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