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鸡鸣声声。米欣睁开眼,脑海里自动回想起了冰箱里的食材,并在无声的盘算着今天的早餐要如何搭配。直到一阵阵咯咯哒的母鸡叫唤, 才把她彻底惊醒。她现在不在家,她现在是某民宿的客人, 犯不着她来做早餐。
翻身下床, 落地时活动了下脚踝, 只剩下微微的不适。她昨天扭的不严重, 张意驰又处理的及时,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大碍了。走到卫生间里洗漱, 镜子里反射出她憔悴的面容。
老了吗?或许。儿子失踪的半年,她觉得天塌了。焦虑到每天夜不能寐。头发一根根的白, 皱纹一条条的增, 精心保养的皮肤垮塌,整个人像丢了魂。
见到儿子后, 她原本有滔天的怒火想倾泻,哪知她还未组织好语言, 就被龙向梅一顿扁担打地没了踪影。米欣闭了闭眼,还是没法理解自己儿子的喜好。
走出房门, 先迎上了拿着扫帚打扫院子的张意驰。
米欣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她捧在手心里千娇百宠的小少爷, 为什么要跑来别人家干粗活?
“妈, 你醒了?昨晚睡的好吗?”张意驰扬起笑脸打招呼。
米欣又是生气, 又是心疼, 气急败坏的道:“他们家开民宿不招员工的吗?干嘛要你来扫地?”
张意驰认真的纠正道:“我家。做生意不容易, 不能随便浪费人工成本。”
米欣倒吸一口凉气:“你是打算气死我?”
张意驰笑道:“妈, 扫个地而已, 你何必激动?”说着,他加速扫完飘进来的落叶,把扫帚放进杂物间,又拎了个扫地机器人出来放在地上,让它清理院里不多的灰尘。
不等米欣从气懵中回神,张意驰绕过米欣,径直走到她身后,三下五除二的整理起了房间。早在准备把家里的偏厦改为民宿时,他与龙向梅就在网上学习了如何快速有效的整理客房。顺时针绕一圈,从桌面到床铺,再到卫生间,打扫一气呵成,耗时不到十分钟。其专业程度,堪比酒店服务员。
米欣硬生生的在大清早被亲儿子气哭了。
张意驰叹了口气:“妈……”
米欣抽噎着,没说话。
“豌豆公主没有生存能力。”张意驰难得犀利的道,“所以比较容易控制,是吗?”
米欣脑子嗡了一下,不敢相信在儿子心里,她的形象是如此的卑劣!巨大的委屈充斥着大脑,她想大声尖叫!她辛辛苦苦、细致入微的伺候,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她重重的推了张意驰一把,怒斥道:“你有没有点良心?你那么爱做家务,你以后去当服务员好了!”
张意驰无奈:“妈,医生可不是为人民服务么?”
“你!!!”米欣呼吸急促,“我看你被狐狸精迷昏了头,根本不想认你亲妈!”
张意驰头疼,掏出手机拨通了龙向梅的号码,生无可恋的道:“求救驾。”
电话那头的龙向梅听到米欣的尖锐的声音,咯咯地笑:“要你别亲自上,你怎么不信邪呢?都告诉过你,传统父母,外人的话是宝,儿女的话是屁。看书去吧你,我把这担细笋子送去厨房就回来。对了,咱妈吃笋子的吗?吃的话我带一把回来,在家里的小厨房用柴火炒,更好吃。”
张意驰被“咱妈”俩字逗笑,明知龙向梅是特意哄他开心,他也挺高兴。他毕竟是做儿子的,老婆跟父母水火不容,多少有些难受。听出龙向梅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他紧绷的情绪立刻放松了下来。
被无视的米欣几近崩溃,但二十年来,母子从未有过正常的交流。相处模式永远是一个说一个服从,因此,张意驰的“反抗”,使得米欣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既然确实没办法沟通,张意驰果断放弃。林师兄给的资料多的让人头皮发麻,像是特意
惩罚他的逃避一般。他可不想返校后被林师兄吊起来打,索性随口跟米欣交代了两句,自己回房看书了。
孩子成长要学会断奶,父母也是。
因此,半个小时后,从外归来的龙向梅捡到了个坐在门槛上哭的女人,旁边还有她手足无措的亲家。
龙向梅先回屋脱下了塑胶套鞋和耐脏的迷彩服,换上了苗服。苗服是传统的深蓝色,立领、盘扣。两层衣袖,袖口皆装点着刺绣。外层的袖子将过肘部,呈喇叭状;内层则是窄袖,遮了大半条手臂。露出的手腕,刚好戴银镯。亮白的银镯上缠着一圈圈的装饰,并缀着三个小莲蓬,可爱极了。
下身穿的是裤子,而非大家印象里的裙装。裤子口同样有绣纹。
龙向梅没戴耳环和项圈,头发依旧是个长辫子。一如既往的利落简约。等她换好衣服,走出房门的时候,门外正焦头烂额试图安慰米欣的龙满妹眼前一亮:“我就说这身衣裳你穿着肯定好看!”
龙向梅对她竖起大拇指:“你的手艺棒棒哒!绣的好精致!等下网友们肯定夸上天。”说毕,她扭头冲米欣道,“对了,老娘,我等下去直播,你要看热闹不?”
米欣???
屋里的张意驰扶额,不愧是龙向梅!牛逼!是真的牛逼!
本地方言与广州不同,子女对父母的称呼,是随着年龄变化而变化的。小时候叫爸爸妈妈;长到一定的岁数,突然会改成老爹老娘。对外的表述也会跟着转换,从我爸妈,到我老爹老娘,再到老老子、老婆婆。总之是动态的,而非静止的。现他们到了结婚的年纪,龙向梅管米欣叫老娘一点毛病都没有,但能把米欣气吐血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