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东俊道:“我稍微提点提点她,最近有人跟我反应,她态度不太好,有点目中无人。”
赵普冷笑一声,“她态度不好?她目中无人?她一个月休息四天,剩下26天白天全在车间,隔一天上一个晚班,第一批线长全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谁说她态度不好,你说个名字出来!”
“你消消气。”乔东俊忙
道,人自然是没有人的,顾棠唯一目中无人的就是他了,觉得她态度不好的就是他老婆的弟弟,“我知道你看重她,不过她毕竟太年轻,而且这一年你给她的奖金的确是有点多,我这也是爱护她。”
“乔东俊啊乔东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赵普没好气道:“你觉得这个项目没她咱们能全部吃下来?”
“没错,咱们的确是南口最好的电子厂,怀特先生就算全南口考察下来,也只能跟咱们合作,但是那个时候就是矮子里头拔尖,而不是只有我们能胜任!”
“这项目做到现在,每个月一次的电话会议,回报项目进展的全都是她,怀特先生根本不跟别人说话!”
乔东俊终于找到反驳的点了,“他们其实也在学外语的,我觉得以后电话会议也可以让别人来汇报。咱们是一个整体,不让老是突出她一个人,万一她将来走了呢?咱们的项目难道不做了?”
“她为什么要走?”赵普反问道:“我给她开南口市这个行业这个岗位最高的工资,我器重她,我给她升职加薪,我还打算跟大学合作,给她找个委培读书的名额,我对她这么好,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要走?”
“还有!”赵普敲了敲桌子,“我为什么要让别人汇报?这是工作,不是让他们来练外语的课堂!”
乔东俊不说话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叹了口气,道:“也行吧,但是她一个女孩子,以后难免要结婚要生孩子,以后重心就要往家庭上转移了,我可能有点杞人忧天了,但我还是觉得要未雨绸缪。”
“你别一天到晚想这些有的没的!”赵普想起怀特来的那天晚上,他看过顾棠的简历的,她来的时候21岁,来公司一年多,那就是——
“她最多不过23岁,结什么婚,生什么孩子?”
乔东俊彻底没话说了,他道:“我知道了,唉……我可能真的老了。”
赵普没理他,乔东俊回到家里,看着自己老婆,又想起她那个侄儿来,不免多说两句,“你那侄儿也是没见识!我让他多学点东西,他一天到晚就知道混日子,看吧,现在还在小项目组,好项目组他都进不去!没出息!”
“你说这个又有什么意思?”他老婆没好气道:“还是你没本事,你天天说你跟赵普一起创业,现在呢?人家起来了根本不把你当回事儿,就安排一个人进去都不行,他没出息?最没出息的人是你!”
“陪他创业?”乔东俊自嘲道:“我哪儿当得起这个,真要这么说,他是皇帝,我充其量最多就是个太监!”
但是乔东俊越想越憋屈,顾棠当初还是小组长,没升职的时候就敢看不起他,现在当了车间副主任,更是敢落他的面子,敢当面顶撞他,那将来呢?
赵普这么器重她,还要找学校让她读书,那岂不是说她早晚还要升职?
她都已经是副主任了,她还能怎么升?
车间主任?工厂生产部部长?副厂长?厂长?
那就没他乔东俊的活路了!
乔东俊拿出手机就给韦英打了个电话,笑道:“最近厂里很忙啊,老赵每天忙得脚不着地,你在外头给他带孩子读书,有的时候也得好好关心关心老赵啊。”
“咳,没什么大事,一切都很顺利,对的,那个新来的顾棠,给他帮了不少忙,那么年轻的小姑娘,又那么能干,人长得好看还精神,忠心不二的,我要是他我也器重她!你放心,有她帮着看呢,老赵出不了什么问题。”
这边乔东俊才挂了电话,很快,赵普的电话也进来了,头一句就是:“你说我让顾棠跟我一起读MBA怎么样?这玩意针对管理者,国外的又不要求学历,主要是看工作跟管理经验,又是公司委培,应该没太大问题。”
韦丽笑了,“你上
次还说想让她读机械制造。怎么这才一个多月,你就又变卦了?”
赵普把今天开会的事情说了,感慨道:“其实这种不少人都知道,但是能像她这么总结出来的人不多,而且她才23岁,让她专注于工厂流水线,其实有点浪费了。”
韦丽不管公司,道:“你自己看着办。”
她略一迟疑,又道:“刚才乔东俊给我打了个电话——说顾棠长得好看,忠心耿耿又会照顾人,还说——”
“这不胡闹吗!”赵普怒道:“再让他这么瞎搞下去,人家不想走也被他搞走了!我看他是真的不想干了!”
韦丽虽然不在公司上班,但是对顾棠还是有所了解的,不是通过赵普,要是赵普天天夸,她也会起疑心的,她是通过怀特先生的夫人知道的。
怀特是大中华区的总负责人,常驻办公地点就是在港城,他的夫人也陪他一起。
韦丽带着两个孩子在港城读书,霍夫曼公司又是皓普的大主顾,那韦丽有的时候也会找个机会“偶遇”一下怀特夫人,送点礼的。
怀特下了大力气想挖顾棠没成功,还被认为是试探她会不会跳槽的事情,就是由怀特先生的夫人透露出来的。
不然赵普就算是器重她,也没这么上心。
怀特先生为什么要透漏这个给他,就是暗示他不要让顾棠跳槽,她对这个项目至关重要。
再说赵普自己也想过的,顾棠要是肯跳槽,工资至少都是直接翻倍,而且肯要她的人不止一个两个。
赵普冷哼一声,“我总想着他当年给我一起出来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他怎么就不盼着点公司好呢?他还想当土皇帝不成?”
第二天一早,赵普就给乔东俊派了两个助理,理由也很好找,乔副总经理事务繁忙,配两个助理分担一下,免得他忙不过来。
乔东俊管的是什么事儿?
他是管流水线设备的,而且从这人脾气就能看出来,他挺故步自封的,再说如今科技发展这么快,他早就落伍了,赵普去年就给他下头设了个设备总监,乔东俊都快沦为签字工具了。
如今又来了两个助理,乔东俊直接冲去赵普办公室破口大骂。
“你要架空我是不是!我陪你一起出来,陪你一起创业,咱们两个一起舔着脸求人,这才把皓普办了起来,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他声音超大,办公楼上下两层的员工都能听见,一个个恨不得捂住耳朵,这也太尴尬了。
“我架空你?”赵普也没客气,“你有什么可架空的?你还会干什么?”
“公司当初的四条生产线都是我亲手组装起来的!”
“时代变了。”赵普想想当初的日子,不免又劝了一句,“每天都有新发明,科技一天比一天进步,你不能再守着老一套了,你年纪也不大,今年这波忙完,明年我就要去学一学现代管理理念了,你要么也去学点机械?至少要学个外语吧?咱们好些设备都是外国进口的,你不能连说明书都看不懂吧?”
乔东俊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这就是逼自己走!他一摔门,直接跑了。
赵普坐那儿发了一会儿呆,直到顾棠拿着如何衡量一个项目好坏的初稿提纲来找他。
赵普回过神来,“乔经理……这个人就是自大了一点,心肠不坏的。”
两人约的时间是10点,顾棠提前到的,刚好听了个尾声,然后又被楼下人事霞姐拦住了,“刚吵架呢,你等会上去,别被迁怒了。”
听见这话,顾棠毫不犹豫回了一句,“他很快就被淹没在时代的洪流里了。”
赵普失笑,这比喻真的是又贴切又过瘾,他道:“对了,你想去读个MBA吗?就在隔壁港城,来回也方便,不
脱产,周末去读。”
顾棠回应道:“那我要跟公司签个十年合同吗?”
这么坦荡的态度,让赵普有了两人角色对调的感觉,他点头,“十年。明年春季入学——”
他稍稍一顿,笑道:“跟我一起学,你可要好好学,成绩一定要好,不能比我还差。”
顾棠挑了挑眉毛,上学啊……她还真的没怕过谁。
说到上学这个问题,顾家这时候还有个人在上学,顾天恩。
顾大伟给他找了个专门的复读学校,学费一年两万,算是中等偏上的价格了,这个价格,交四年大学学费都绰绰有余了。
不过想想什么机关办公室,还有干部等等词汇,顾大伟咬牙掏了钱。
但是顾天恩这个人,从小就是原主一路跟着伺候他,加上毕业这一年就是躺在床上玩游戏机,他一个人是完全没有独立自主的能力的。
进去也就才两个月,就被叫家长了。
周末回来,顾大伟气不打一处来,“你能不能长点心!你看你把你妈气得,都起不来床了!”
顾天恩低着头不说话,顾大伟又道:“你当初嫌我们没本事,我现在给你找了最好的复读学校,你看看你学的这个死样子!你对得起钱吗?”
顾大伟虽然认识的字不多,数学更是一窍不通,但是两位数字他是认识的。
“58分!”顾大伟把卷子挥舞的哗啦啦响,“你是觉得这个分数谐音好,是要发吗!”
顾大伟这边还在骂,隔壁邻居忽然连门都没敲,直接就冲进来了。
“大伟,听说了吗!要拆迁了!”邻居兴奋地满脸通红,道:“我是这么想的,我打算再起一层楼,咱们两家的墙其实是挨着的——”
他把顾大伟拉出来,指着房子道:“咱们楼上这一层都是后来搭建的,再往上建就不太结实了,不如在咱们两家中间架上钢板,合着一起建房,还能便宜!”
拆迁这种事情就是一夜暴富的代名词,顾大伟兴奋起来,道:“反正就要拆迁了,咱们建12墙,一个礼拜就能建好!“
“12墙会不会太薄了?”邻居道。
“你还住进去不成?3楼都是违建了,再来个4楼,轻一点不容易塌,还能省点钱。再说墙薄了,里头面积不就大一点了?”
邻居果然被说动,笑着点头了。
送走邻居,顾大伟回头看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因为拆迁的巨大喜悦,他也没什么骂人的情绪了。
“我只求你不要把咱们家里家产败光!”
顾棠虽然远在南口,但是她有原主的记忆,她是知道小坪村什么时候拆迁的。
而且因为消息提前走漏,小坪村人人都在违章建筑,就为了多分房子。
这里头最后损失的是谁?是国家啊。
算着时候差不多,顾棠一封举报信把小坪村上下的村领导都投诉了。
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