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七年,从少年到青年,从生到死,黑泽莲终于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不再是空口承诺,毕竟死人什么也听不到。
不再掺杂利益的算计,毕竟从亡者身上什么也捞不到。
森鸥外心想,真是可笑,屑难得捧出真心,却已是无人问津。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黑泽莲在十七岁那年,带着他去郊外庆生的那一天。
他们途经一片粉色的植物田,如云如霞,美得像梦境一样。黑泽莲钻进去找木柴,身上沾了粉色的花粉,怎么拍都拍不去。
黑泽莲其实不知道,其实他脸上也沾上了些许花粉,像是云霞落在了他的脸上,柔和了他的表情,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害羞的小男孩。
森鸥外什么都没告诉对方,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黑泽莲最明艳动人,也是最接近无忧无虑的状态。
意识恍惚间,森鸥外坐在椅子上,望着机窗外的蓝天白云,竟然平静地睡着了。
和黑泽莲从人鱼岛分开之后,他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安安稳稳地睡过了。
……
“你……”
森鸥外是因为口渴醒来的。
又或者是因为舱内的温度太高了,让他感觉有些热。
到底是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他嘴里只发出了一个音,尚不完整,就死死地咬住了唇。
不敢吭声。
不敢动,甚至不敢眨眼。
生怕稍有一点动作,面前的人影就晃碎了。
他看到了什么呢?
他看到那个银发红眸的青年,此时正坐在桌边,倒了一杯红酒,轻轻地摇晃着酒杯。
“嗨,好久不见。”
黑泽莲望着森鸥外,勾了勾嘴唇,“不用惊讶了,我是活的。”
老狐狸瘦了。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然而很快他就感觉到,这种瘦不仅仅是体型上的消瘦,还有精神上的憔悴和困倦。
森鸥外今日必也是精心修饰过的,剃须梳洗,西装革履。
但写了满脸的疲惫却是无法掩饰。
见他望着自己,还是一言不发,眼神既温柔又恐慌。
他怕了。
他在害怕。
那个站在港口Mifia顶端的男人,那只机关算尽的老狐狸,竟然也会怕。
他怕一出声,梦就醒了。
黑泽莲放下酒杯,一脚踩在了水晶棺材上,将它踢到了一边。
然后他走到森鸥外的椅子前,蹲下身体,握住了对方的手,将他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你摸,我是活的。”
森鸥外弯了弯手指,依然没敢有动作。
黑泽莲含住了他的手指,舌尖蹭过他的指尖,那温热的触感,方才让他眼神轻颤。
“莲酱,”开口,声音竟然是沙哑又苍老的。
他好像在一瞬间老了十来岁。
再老下去,要遭人嫌弃了。
“…欢迎回来。”
黑泽莲是在飞机飞出横滨的那一刻醒来的。
他没什么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