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据一叹,握住刘彻的手:“父皇,别再审了,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刘彻再看了眼刘闳,心底不愿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却也明白这些时日用尽手段都问不出结果,再问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能接受现实,无奈点头。
但处置是怎么个处置法?刘据不问,刘闳却隐有猜测,他浑身哆嗦起来。
即便这几日的遭遇堪称地狱,即便他无数次想着不如死去算了。可当真正的死亡来临,他仍旧渴望生存。
“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还有用,我还有用的。”
刘闳再次跪爬上前,但爬到一半又停下,多次被踹飞的经历让他明白,刘彻不喜他靠近。他硬生生半路停下来,哭着哀求:“我真的有用的。
“我确实不知道怎么治愈太子的头疾,但我还有系统。系统里的东西能帮助你们建设大汉。虽然现在大汉就很好,但你们肯定希望越来越好,越来越强,对不对?”
刘据挑眉:“你不是说系统残缺,什么都干不了吗?莫非你还想着弄死我来补全你的系统。”
“不,不!”刘闳浑身一震,“我没想,我不敢想了,我再也不敢想了。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想。系统也不是非得补全才可以。
“即便残缺,但我身上的好歹是主体,有自我修复功能。虽然修复成功后,因为缺失一部分,可能导致功能不全,但总能使用的。真的。”
刘据轻笑:“既然能自我修复,为什么还要杀我?”
刘闳不敢抬头,弱弱道:“因为……因为修复的时间很长,至少二十年,也可能三十年。但是总有用的,不是吗。
“杀了我,不如留下我。随便找个院子把我圈起来就行。我不用你们多费心的,随便给点东西我吃就行。我可以很好养活。留下我吧,饶我一命。”
刘彻微微蹙眉,再次思量起来。
刘据眸中划过一丝恼怒:“你是不是忘了,系统的东西我也有。”
刘闳自然没忘:“我知道。但系统说了,当初倾泻出去的都是些基础建设发明,对于深层次的没有。譬如飞机,电车,汽车等等。”
刘据又笑了:“我们要那些做什么?你觉得以大汉现在的条件能够成功?刘闳,于大汉而言,你所说的这些东西不重要。
“不能实现的都只是一纸空谈。而能够实现,或者有望实现的基础建设才是关键。”
刘闳嘴唇一张一合,突然发不出声音。
刘据看向刘彻,细心解释:“父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人不能太贪心。我们现在得到的已经很多了,足够我们今后几十上百年研究。
“系统认他为主,非我们能够控制。等到那日,我们怎知是我们利用他,还是他利用我们?系统能力强大,掌握在心术不正之人手中,不是福运,而是灾难。
“父皇,切忌养虎为患。”
刘彻眸光一震,瞬间清明。
刘闳能够通过系统得知匈奴行刺的计划与探子的位置,更得知赵繁的秘密,得知许多他都无法及时发现的信息,焉知他日这份手段不会用在他身上?
刘彻握紧双拳,刚刚萌发的那点本就微弱的心动消失不见。
“不。还有……我知道项羽的宝库在哪里。虞家没人了,赵繁和心腹也全死了。现在知道宝库位置的人只有我。
“宝库里面金银珍稀巨多。不管是研究发明,还是基础建设,亦或军事物资,都需要钱。宝库可以助你们。”
刘据失笑出声:“在徐州,对吗?”
刘闳整个人呆住,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敢置信。
“你以为我为何不审问赵繁,他不说,我就轻轻放过,连努力一下,逼问一下都不曾?因为我不需要。”
刘据睥睨刘闳,“这还要多谢你。是你让江齐秘密前往徐州,欲偷偷拿走宝库。我的人跟着江齐才找到的。真是好大一个惊喜呢!
“我本以为在淮南,没想到是徐州。倒也很合理。徐州距离淮南不远,又属江东地界。赵繁手下的桑竹,当年拍下白玉纸,用的便是徐州富商的身份。”
刘据感叹:“原来蛛丝马迹早就存在了。”
刘闳脸色煞白。系统资料并宝库位置都失效,他还有能自救的东西吗?
最后一次用寿命换取信息的机会?
这点他前两日早就有过了。可系统怎么说来着?它说他现在的处境已经没有十年寿命可言,无法兑换。
并且上次兑换已经消耗光了系统历时数年好不容易恢复的能量,短时间内做不到再次使用了。
所以他要完了吗?
不,还有办法,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我死了,系统就会消散。虽然另一半在你身体里,可我的才是主体。它们是有关联的。你以为主体没了,分体能单独存活吗?不会的。
“我死亡,系统主体没有载体,会立刻消失。你那一部分即便有载体,也会受到波及,会一步步能量溃散,直至湮灭。
“最近系统能量很弱,差点再次陷入沉睡。应该也影响了你吧。我相信你是有感觉的。你难道想让自己身体里的系统也一并消失吗?”
刘据愣住,转瞬继续微笑:“那又如何?至少融入我脑子里的东西还在。”
他指了指太阳穴:“系统再好也是外力,充满不确定性。唯有真正钻进自己脑子里,被自己吸收的知识才是永恒的。
“我因系统得到它们,我感谢系统。但得到了就是我的。这些年,我不仅仅是在搜寻,在整理,也在学习,在消化。”
这是他最大的底气。即便弹幕不再出现,但他的天梯还在,知识还在。
按刘闳体内系统的说法,泄露的能量裹挟信息融入他的脑海,已然与他成为一体,与系统无关了。
刘据弯腰,俯视刘闳,脸上不再是得意而嘲讽的笑容,而是淡淡的遗憾
与伤感。()
“你知道吗?我是真的把你当兄弟,你明明可以与我坦白,和睦共处,彼此齐心,共建大汉。你明明有一条通天坦途可以走,为什么非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去走一条不归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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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闳瘫坐在地,闭上眼睛。
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贪婪,他的自私,他的不知足。
刘据深吸口气,牵住刘彻的手:“父皇,我们走吧。”
刘彻点头,父子并肩离去。
刘闳颓唐蜷缩在地上,痛哭不已,声声喊着:“父皇,太子哥哥。”
可无论刘据还是刘彻,都没有半点反应,决绝转身,不再回头。
刘闳哭着哭着晕了过去。再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他还在原来躺着的地方,没有被再次押入石屋。
随即,脚步声起。
值守的侍卫进来,手中端着托盘,托盘内摆着三样东西:一杯酒,一把匕首,一段白绫。
刘闳下意识篡紧双拳,心脏猛跳。
“二殿下,这是陛下的意思。”
将托盘放下,侍卫又道:“二殿下自便,臣会等两刻钟后再进来。”
这是让他自己选择。两刻钟后进来作甚?自然是看他是否知趣自尽。自尽了好去给刘彻复命。不自尽,恐怕后果只会更惨。
侍卫起身离去,没有守着眼睁睁观望他的死亡,便是对他最后的恭敬,也是为他保留最后的体面。
空荡荡地屋子里只剩下刘闳粗喘的呼吸。他不想死,却不得不死。威严皇权怎是他能够抵抗。
刘闳颤巍巍伸手拿起酒杯,苦笑道:“系统,你是对的。你给我规划的才是最佳路线。你几次劝我,是我钻入牛角尖,听不进去。
“我后悔了。我不该非要跟刘据作对,不该非要拿回另一半系统,更不该……不该来到这里。我应该选择第一方案,接受你的补偿,等身体痊愈后出院,安安稳稳过我的生活。”
可如今后悔已经晚了。
杯中酒水饮尽,酒杯骨碌碌滚落。刘闳挣扎着挪到墙角,找了个舒服地姿势靠着。
两辈子的过往宛如蒙太奇镜头一幕幕在眼前划过。
上辈子平凡而普通的一生,这辈子从最初穿越以为自己拿的是龙傲天剧本,到最后沦为阶下囚,只能孤独等死。
他来到大汉短短六年,用自己的贪婪、自私、卑劣、愚蠢,给自己谋划了一条死路,最终断送掉性命。
如果能重来……
呵。刘闳露出一抹讥笑,人生哪有重来的可能。他怕是耗尽了十世的运气才得以遇见系统,而后不可能了。
他跟刘彻说人死投胎,但其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否可以投胎。
但愿能吧。如果能,他不要投胎在古代,他想回到他的世界。
刘闳这般想着,搭在腿上的手无力垂落,缓缓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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