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子怎么哭成这样?”
谢不为茫然地睁着眼,似在努力辨认此处究竟是哪里。
可不管他如何凝目,眼前却依旧十分朦胧,他便只好抬手抹了抹眼——却满手是泪。
他顿时怔愣住了,旋即又抬眼望向殿外——
碧空澄澈,万里无云。
*
等到萧照临接到消息匆匆赶回东宫时,谢不为已是喝得酩酊大醉,正浑身无力地斜斜倚靠于案,但修长如玉的指间仍是执着一盏酒杯。
伺候在谢不为身边的内侍赶忙上前躬身禀告,并语有焦急:
“殿下,谢公子大约是一个时辰前突然过来的,当时也不知为何,谢公子竟是一直在哭,哭后没多久,又让我们呈酒。
我们并不敢忤逆谢公子,只好遵命,但不想,谢公子却喝得不肯停下,我们又劝不住......”
“孤知道了。”萧照临已是半坐在了谢不为身边,拦下了谢不为又欲倾杯的手,再攒眉道,“解酒汤可备好了?”
可不等内侍应声,谢不为却像是本能的反应一般,猛然握住了萧照临的手腕。
再勉强半掀眼帘,眸中水光粼粼,纤长的乌睫不住颤抖着,开口又有更加浓稠的酒香漫出,言语亦有些磕绊,“我......我没醉,我,不要解酒汤!”
但话才落,身子便歪歪斜斜地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栽入了萧照临怀中。
萧照临拧眉更紧,干脆就势将谢不为横抱起,大步往寝殿走去,并吩咐跟在身后的张叔,“去请太医来,解酒汤也送来。”
一至内室,萧照临便解下了谢不为的外氅,再将谢不为轻柔地放在了床榻上。
其间谢不为虽有挣扎,但都被萧照临略显强硬地束缚住,如此好一番折腾,谢不为才终于稍稍安分了些。
可突然,谢不为又开始呓语不止,紧闭的双眼中也不时有泪溢出。
萧照临心下一紧,
略略俯身去听——听得谢不为正一声一声喃喃轻唤,“怀君,怀君,怀君。”
萧照临的身子顿时僵住了,半晌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心中更是如有针刺般隐隐作痛。
直到张叔领着太医入内,他才勉强稳住了心神。
太医为谢不为诊脉后,道是所幸酒意不深,只要服下解酒汤,再多休憩,便并无大碍。
待到张叔伺候谢不为服下解酒汤,谢不为也渐有安睡之态时,萧照临才恍然惊觉浑身已是酸麻。
一时间,竟有如坠云雾之感,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不真切的,就连他看见的谢不为,听见的呓语,通通都是虚幻的。
张叔目露忧色,“殿下,谢公子已无大碍,我们先离开吧,也让谢公子好好休息。”
萧照临闻言缓缓阖上了眼,又轻轻“嗯”了一声。
但良久之后,才徐徐起身准备离开。
就当他才转过身时,谢不为竟像是似有所感,猝然从锦被中伸出了手,抓住了萧照临的衣袖,并似受了惊一般,闭着眼不停地低泣道:
“不要走,不要走。”
萧照临脚步一顿,正欲坐回床沿。
可在此时,他却忽然听到谢不为的哭声越来越大,语调也越来越哀切,却是在说——
“怀君,不要走。”
张叔自然也听到了谢不为哭喊着的名字,他猛然一惊,赶忙走到萧照临身边,却不敢去看萧照临此时的脸色,只急切道:“殿下......”
“出去。”但他才堪堪唤了萧照临一声,就被萧照临沉着声打断。
张叔这才鼓起了勇气,迅速抬眸偷了萧照临一眼,但见萧照临面色竟是如常。
可这般,他心中却更是惊骇,因他知晓,萧照临与常人有些不同——越生气,便越不会显于色。
“殿下,谢公子也是无心的......”他疾疾再劝,是怕萧照临会在盛怒之下,对谢不为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到那时,场面定是不好收拾,而萧照临多半也会后悔。
“你也要忤逆孤吗?”
萧照临淡瞥了张叔一眼,语调更加平和。
但张叔却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下,他便再不敢劝阻萧照临,微微暗叹一声后,就迅速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