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场众人也都为此一震,不少人已是不忍地撇过了头。
春娘却面不改色,深深吐出了一口气,看着不自觉浑身颤抖的石宽。
“后来,我便假意屈服,过了一年又一年。终于,在一年前,我寻到了一个机会,杀了一个男人,趁着楼中混乱之际,彻底逃了出来。”
她的目光徐徐移至了黑衣女子的身上,微微一笑,“但我当时浑身是伤,也无路可去,还是莫娘收留了我,我才算真正活了过来。”
那个被唤作莫娘的黑衣女子听到这句话,已是泣不成声,紧紧抱住了
() 春娘,低声痛哭,并一声一声地唤着,“春娘,春娘——”
谢不为见此情状,不由得缓缓地闭上了眼。
而其余人,也都纷纷叹息。
可那石宽却不知为何,在沉默半晌后,竟皱着眉开口道:
“春娘,我不嫌弃你,也会替你向大人们求情,留你一条命,之后,我会娶你,但你以后,再也不要随意杀人了好不好。”
不等春娘反应,莫娘已是猛然踹了上去,踹得石宽当即躬身吐出了一口血。
莫娘红肿的眼格外可怖,仿佛一把刀,在石宽身上游移着,“你也配?!”
石宽双拳攥紧,抬袖抹去了嘴角的血,强自怒视莫娘。
“无论我配与不配,但现在也只有我愿意娶她,你要是真的为了她好,就不该阻拦我们。”
春娘这才回神过来,扶住了莫娘,再像是看地上的污泥一样看着石宽,冷嗤道:
“早知道你也会变得如此虚伪恶心,我就不该放过你。”
这句话中已是蕴含了浓重的杀意。
石宽自然能察觉出来,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但还是强撑着劝道:
“春娘,你现在已是无家可归,我可以给你一个家,让你不用再受苦。”
话顿再似许诺,“我会成为一个好夫婿,绝对不会辜负你。”
莫娘似是被石宽恶心得直犯呕,啐了一声道:“夫婿?夫婿才是世上真正猪狗不如的东西!”
她再看向了猪圈的方向,“猪狗都不会每日每夜虐待妻女,更不会嫖妓不够,竟还想侮辱自己的女儿。”
石宽闻言一骇,“什么?”
但莫娘并没有多加解释的意思,只冷笑道:
“不过,我早已亲手杀了他,还将他身上的肉,一点一点剔了下来,喂给了猪狗吃。”
她瞥了一眼屋内的军士,“包括任何想欺负女人的畜生,都被我剔成了肉丝,你们在猪圈里看到的人骨,就都是那些畜生的骨头。”
石宽已是冷汗直冒,但他犹不肯输给他眼前的两个女子,便仍是强撑气势驳斥道:
“那不过是你们遇人不淑罢了,又岂能怪罪于这个世道还有世上所有的男子。”
忽然,院中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众人皆往院外看去。
竟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大群有老有少,甚至还怀抱襁褓的女子。
她们相互搀扶着,齐齐望着屋内的春娘与莫娘。
春娘不禁眼含热泪,再是看也不看石宽。
“一个、两个人的经历,还算是遇人不淑,那这么多人,还有更多更多没有活下来的人,难道都是遇人不淑吗?”
此问虽语气并不激烈,却格外掷地有声,并回荡在这陡然静下来的夜色中,是在拷问在场所有人。
无人回答,但答案早已刻在了每个人的心间。
正如春娘所说,这个世上女子的苦难,都是来源于这个本就不公的世道,来源于明明已经占据所有优势、却还要压迫女子的男人。
月已西沉,天际泛出了一抹鱼肚白。
还是春娘打破了此间沉默。
她先对着莫娘道:“我知道,你们都不怕陪我一起去死,但都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难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活下去。”
她抿了抿唇,再笑了笑,“还是你告诉我的,活着,才有希望,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语罢,她便在莫娘挽留的眼神中,缓缓朝谢不为与孟聿秋的方向走去。
但就在她再要开口之际,谢不为却抢先一步,郑重地看着春娘。
“不必与我说话,更不必求我,你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世间、为世人所迫,我没有资格评判你,更没有资格审判你。”
谢不为收回了眼,和孟聿秋一同往院外走去。
最后,只留下了一句似清风般的叹息,“你们,应当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