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长箭入林,惊起鸟雀嘲哳。
孟聿秋所率的队伍,在瞬息之间,便冲入了还在城门外搭帐建营的海盗之中,一时惊叫呼喊四起。
在隐隐火光之下,海盗们狼狈逃窜。
谢不为紧攥的手才略略舒展。
可毕竟海盗人多势众。
不过一刻之后,海盗们便迅速集结成迎敌的队伍,撞入了孟聿秋所率的军士之中。
谢不为的心又再一次高高悬起。
火光渐烈,是海盗们点燃了火药与火油。
此刻,便是满目血红,缭乱了谢不为的眼,他好像丢失了孟聿秋的身影,什么也看不清了。
谢不为急忙抬袖抹去了眼中的泪,再举目眺望,却仍是只见火光中的人群相互厮杀,甚至有些不分你我。
更别说,要在如此混乱的战局中,仅凭肉眼找寻到一个人的身影。
谢不为浑身都在颤栗,耳畔的刀剑铮鸣、马嘶人吼,都化成了嗡嗡的嘈杂之声。
他突然有些站不住了,只能倚着冰冷的石墙,眼前的一切也都模糊了起来。
身后的刘二石见状赶忙搀扶住了谢不为,声音有些嘶哑,“谢将军,请多保重身体。”
谢不为有些头晕目眩,而心口处也突然泛起了疼,但他却狠狠咬住了唇,滚烫的血腥味使他的灵台暂有一明。
他勉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沉闷,“我没事。”
此后,便像是一尊石雕,立在城墙之上,沉默地看着城外的厮杀。
城外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可谢不为却还是没有看到他心中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发上竟结有露水,冰冷的水珠沿着谢不为的额边颈后滑落,淌到了谢不为的嘴角,濡湿了他已经干到发白的双唇,又淌到谢不为的领沿中,令他僵硬的身体略有一动。
谢不为终于抬起了眼,望向了天际,看着那一抹微微的亮,才恍然此夜竟要过去了。
而黎明也将至。
谢不为再扫了一眼已是狼藉的战场,远远的,血肉模糊,竟是望不到完好的人影。
但他却动了动干涸到发苦的嗓子,“开城门,迎孟相。”
刘二石闻言一惊,“谢将军!”是有劝阻之意。
谢不为却恍若未闻,僵硬地一阶一阶下了城墙,来到了紧闭的城门后,“开城门,迎孟相。”
跟在谢不为身后的刘二石单膝跪在了谢不为身边,似是哭劝,“谢将军,虽然城外海盗暂为孟相击溃,但需防城外埋伏,若是开了城门,恐有失城之危啊。”
谢不为闭上了眼,声音沙哑断续,“城外海盗已全为孟相诛尽,不会有人埋伏的。”
刘二石语有一滞,再双膝跪地,眼中亦有泪滑落,“可孟相他,多半......”
谢不为陡然睁开了眼,血红的眼中神采暗淡,但却厉声呵斥,“孟相定会凯旋,谁敢拦他进城?!”
又忽然缓和了声,“我必须亲自接他。”
再对城门后的军士扬声,“开城门!迎孟相!”
军士再不敢犹豫,厚重的城门轰然大开。
刺眼的朝阳瞬间照入城内。
谢不为闭了闭眼,再麻木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城门外。
随着朝阳攀升,渐有淡淡暖意漫上了冰冷僵硬的身躯,可谢不为的心却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前方白茫一片,不见身影。
刘二石再一次走到了谢不为身侧,垂首道:“谢将军,回城吧。”
谢不为死死掐住了自己的掌心,疼痛使他找回了五感,他听到了自己冰冷却犹带期盼的声音,“他一定会凯旋!”
他定定地举目望着远方,朝阳已经彻底占据了天地。
刺眼的光线使得他的眼中已满是泪水,晃动的白日也在逐渐地侵蚀他的视线。
但他却仍旧固执地站在城门外,丝毫不肯动摇,就连视线也不曾偏移。
忽然,在他实在支撑不住而本能地眨眼之后。
那片白茫而璀璨的朝阳之下,竟出现了一个人影。
城门众人皆有惊呼,但谢不为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他只能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近,近到耳畔响起了熟悉的马嘶长鸣——
他眸中的泪,终于一点一点地滑落。
眼前的一切从未有过如此清晰。
而他原本逐渐沉寂的心跳,也在一瞬间重新焕发了生机,“砰砰”直跳。
是孟聿秋!
() 是孟聿秋回来了!()
谢不为僵硬的身躯也活了过来,不顾一切地奔向了孟聿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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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聿秋猛地勒马,骏马人立长鸣,扬起了地上的尘土,停在了谢不为面前。
身穿铠甲的孟聿秋翻身下马,是如谢不为第一次奔向他那般,稳稳地接住了谢不为。
冰冷的铠甲将谢不为紧紧拥住,上头还有着浓重的血腥之味,可谢不为却从未觉得如此安心。
他渐渐温热的鼻息喷在了孟聿秋的颈侧,似哭非哭,“怀君,怀君舅舅,你没有骗我,你终于回来了。”
孟聿秋抚住了谢不为的后颈,垂首吻上了谢不为的额头,“是,我回来了。”
再将谢不为横抱起,步履沉稳地走入了城中。
城门在他们身后重新紧闭,刺眼的光线被隔绝在外,但城内却仍是一片光明。
而谢不为也终于在孟聿秋怀中渐渐安稳地睡去。
可就在孟聿秋将谢不为轻轻放到床榻上时,谢不为却又忽然惊醒。
他精准地牵住了孟聿秋将要离去的手,额上冷汗涔涔,“怀君!”
孟聿秋紧握住了谢不为的手,折身坐到了床榻边,面上虽有些苍白,也有点点血污,却仍是带着一抹温和的笑。
“鹮郎,我在。”
谢不为立刻半坐起身,拥住了孟聿秋的脖颈,语出急促,“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孟聿秋有些冰冷的大掌轻轻抚上了谢不为的背脊,是不厌其烦地一声一声应答,“是,我回来了,鹮郎,我回来了。”
谢不为顿时大声哭了出来,像极了一个受到惊吓的孩童,只有在最亲最爱的人面前,才能肆无忌惮地哭泣。
“我好怕,我好怕,怀君,我真的好怕,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孟聿秋一下一下地拍着谢不为的背,笑着说道:“鹮郎,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吗?”
谢不为瞬间被分走了注意力,心中的惶恐也被淡淡的好奇所暂时取代。
——在海盗集结完队伍冲入突袭的军士之中后,孟聿秋当即下令让军士们四散开来。
在昏暗火光的掩护之下,孟聿秋与骁勇的军士们反而更加无所顾忌地拼杀。
可即使他们人人都有以一当十之力,孟聿秋也逐渐被逼至了众多海盗的包围之中。
密密麻麻地海盗源源不断地扑向了孟聿秋,“铿锵”一声,是孟聿秋斩落了直击心口的一剑。
护在孟聿秋身边军士当即大喊,“孟相,这些贼寇根本杀不完!”
孟聿秋再次斩落一刀,又挑开了直逼身侧军士的剑,目光是从所未有的凌厉。
他迅速扫过了还未完全搭建起来的营帐,在角落发现了一顶完好的有些突兀的帐篷,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对身侧军士道:“掩护我!”
说罢,扬声唤来躲在一边的黑马,飞身而上,撞开了眼前的海盗,又在身后军士们的拼杀之下,直袭那顶帐篷。
() 这几乎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等孟聿秋闯开了那顶帐篷?()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里面文士打扮的人当即惊慌而逃。
但那文士根本躲藏不及,随后跟上来的海盗们也护卫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孟聿秋一剑刺穿了那文士的心脏。
海盗们当即大乱,虽仍未退却,但阵型已不在。
孟聿秋随即回马,再次杀入了海盗之中。
他与随行军士愈战愈勇,而那些海盗在失去指挥之后,只能且战且退。
直到天际抹亮,海盗们终于再也抵抗不住,战场之上几无完人,存活下来的海盗也都逃之夭夭。
谢不为为孟聿秋捏了一把汗,甚有劫后余生之感,他再次紧紧搂住了孟聿秋的肩颈。
“擒贼先擒王,怀君,你才是真正的将军,能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一眼就找到贼寇的指挥者。”
孟聿秋仍是淡笑着,但却有些反常地没有接谢不为的话,而是有些突兀地哄劝道:
“鹮郎,你先睡一会儿好不好,也容我去沐浴更衣。”
可谢不为也算是“失而复得”了一遭,又岂能轻易放走孟聿秋,便直身想要脱去孟聿秋身上的铠甲,“我又不嫌弃你,你直接陪我睡就好了。”
但孟聿秋却轻轻按住了谢不为的手,“血污不详,鹮郎,不急在这一时,你先睡吧。”
谢不为眉头微动,孟聿秋很少拒绝他的痴缠。
更何况是在经历如此生死之后,他相信孟聿秋也一定是想与他亲近的,便更不可能拒绝他。
突然,他想到了此去突袭的军士回城者寥寥,近乎全军覆没。
那——孟聿秋又怎么可能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轻易地全身而退。
谢不为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怀君,你受伤了对不对,让我看看。”
说着,便要去解孟聿秋的铠甲。
孟聿秋却还是止住了谢不为的动作,缓缓摆首,“只是一些小伤,你先睡,等我沐浴上药之后,就来陪你。”
孟聿秋越是如此推脱,谢不为心下就越是慌张,“我帮你沐浴,怀君,我也可以帮你上药!”
但孟聿秋竟一反常态地站了起来,匆匆在谢不为脸颊上留下一吻,轻声道了一句,“好好休息,等我。”
转身便要出房。
谢不为浑身颤抖,身子也有些不听使唤,等到孟聿秋走到房门后,他才勉强下了床。
“怀君——”他朝着孟聿秋的背影大声呼喊道。
孟聿秋步履一顿,似想要回头。
却在下一瞬,轰然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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