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2 / 2)

毓秀又说:“我这几天没事,只是有点想我的丈夫了,那个傻子不知道还会不会在奈何桥边等我?”

“我没想寻思,只是有时候很想很想他。”

阿萍沉默着听毓秀说话,在这处她才出声:“你丈夫一定是个很好的人,他很爱你,你也很爱他,这很好。”

“哈哈哈,你这说法真难得。”毓秀大笑“你居然没像那些凡人一样叫我爱他想他就下去陪他。我才不想死,我要好好地活下去!说不定我以后能和阿萍你这个妖怪姑娘一样活得自在!”

。。。可我不是妖怪啊,我也是凡人。

阿萍垂眼看着船板上她们两个人的影子沉默了下来。

毓秀笑够了又和阿

萍,说:“难得遇上一个不叫我寻死,我和你聊聊我的丈夫吧。”

“你看着就能活得很久,我丈夫那么好,应该让人或者妖晓得这世上还有他那么个人在,记住他记得久些。”

阿萍:“你讲吧,我会记住你们的。”

毓秀倒了点专给守夜人喝的热水,用手指沾着水在地上写字:“我名字里的毓,是这个毓。”

“别人听着很美,以为是钟灵毓秀的意思,其实不是的,我名字里的毓,是鼓励多多生育的毓的意思。”

“我家五个姐妹,名字里全带毓,爹盼着娘望着我们能带个弟弟来。所以我的名字其实就是个好听一些笔画多一些的招弟盼弟的意思。”

阿萍听着心里难受起来,她的确把毓秀理解成了钟灵毓秀的美好,没想到这个毓还有这意思。

难怪很多现代支持女/权想要平权的姐妹,有的会逐渐激烈地走偏路。

你看看男人的恶毒可以直白,婉转起来却也比他们说的女人阴毒,还要让人作呕。

毓秀继续说:“我爹是秀才又怎么样,母亲和姨娘都没有给他身下儿子。我不服我比男人们差在哪里?我爹的学生背书磕磕巴巴,而我早在十岁就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但我每次把他的学生比下去都会挨打。”

“我不服气就更加顶撞他,没想到我母亲却站在他那边让我惜福,说是我爹没有溺死我们姐妹,就是好爹,这简直可笑!”

“再大些,我晓得女人不能做官,抛头露面还会被人轻贱后,我也放弃了,但谁想到我遇见了丈夫。”

毓秀说起她丈夫脸上就泛起一股甜蜜:“他呀,是个小商人贩茶叶的。他支持我读书还会给我找书看,夸奖着我。也不觉得家里没儿子难受,他说和我在一起多生女儿也没关系,他给孩子们招赘就好了。”

“然后他去我家提亲了,虽然过程有些波折,最后我们还是在一起了。然后在新婚一月后我陪他出门去进茶叶,在路上遇见了水匪。。。”

说到这里,她讲话的声音开始颤抖,阿萍给她重新到了一碗热水:“你不想说,就别说了。”

“不,我要说。”毓秀眼里泛起水光“我们被抓了,随从被杀了,钱与货都被抢了,他护着我给那些畜生磕头,可是他们还不放过我们。他们在我丈夫眼前侮辱了我,也在我面前杀了他。”

“当时我想撞刀子和他一起去的,那傻子却让我好好活着,说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活下去总会遇见好事的,他、他太痛了,不想我也这么痛,让我百年后再去奈何桥旁边找他。”

。。。太惨了。

阿萍伸手握住毓秀冰冷的手背,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是死了一了百了还是苦熬活过一生,她说不清那种选择更惨,那种选择才是坚强?

阿萍看着要留下眼泪来,毓秀却急促地深呼吸几下后就恢复了平静:“所以你别担心我会出事,我现在是一个人活两条命。”

“那个杂/种没了,我以后生出来

就是正经孩子。我心里有了人就不会去嫁个盼望两情相悦过日子的人,就找个搭伙过日子的人。活着我给那人尽了妻子的责任,死了我就去找我的傻丈夫去。告诉他,我这做人的一辈子,也不算辜负了。”

阿萍想不出任何有力量的话去鼓舞她,只用力握着毓秀的手,说:“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你先是毓秀,才是其他。”

毓秀喝了阿萍给她倒的热水,一抹嘴,说:“我当然会好好活着!”

“今日我把话给你说开了,你也别担心我了。”毓秀笑了笑,到了两碗热水,分了一碗给阿萍:

“人生在世活着谁不苦,其实熬过来了我也知道那傻男人说的活着是什么意思了,活着总会遇见好事的。就像我也没想到会在绝望的又一天里,遇见阿萍你。”

毓秀举起瓷碗,看向阿萍:“来,以水代酒,我们干了!”

阿萍举起瓷碗:“干了,注你以后的人生一帆风顺。”

温热的白水按道理只能喝出淡淡的甜味,阿萍却觉得自己现在喝下的这碗水的味道又酸又苦,像是饮了碗泪水一样涩嘴。

毓秀对阿萍说了一番心里话,情绪激动过度,平静下来后竟然格外疲惫。

阿萍现在对于睡眠的需求没有以前高,就主动劝她回棚子里睡了。

阿萍抱着不周在船板上看月亮,清冷的月光覆盖在黑夜中的万物上,柔和了黑暗的恐怖。

她看着月亮在想,月亮啊,月亮,千年不变的月亮,你照亮了多少历史上无名的却像毓秀一样坚强的女性。

都说月上有嫦娥有太阴星君,女子们拜月的时候,她们看着那些可怜的姑娘会心生触动吗?

不出意外,今夜的阿萍又再度失眠,她在月夜里练了一晚上的剑法。

毓秀想好好活着,阿萍就没有格外去关注她了,因为她清楚自己的格外关注,对于毓秀是另一种伤害。

渔船顺流而下,阿萍一路上送走了不少姑娘,现在船上就剩下毓秀和几个孩子。

女孩大多被母亲带走了,船上剩下的就是些男孩。

阿萍望着像是不安的小兽们在渔船角落挤做堆的小男孩们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