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游起先被他的不要脸震惊,旋即便又调整好了心态,紧紧地盯着他,笑吟吟开口:“私通和奸?就你一个恐怕还不够。都私通了就通你一个岂不是吃亏?至少也得两个三个样貌俊俏,身段又好的小郎君吧。”
不就是虎狼之辞吗?哪个现代人不会说?
“你别说。”她一边剥着荔枝吃,一边笑说,“你们府上的仆役难道是看脸选拔的?侍婢们个个貌美如花不说,仆役们也都是俊俏少年。”
王道容紧紧注视她两三秒,慕朝游毫不避忌,四目相对。
王道容这才移开视线,拾起书轴,若无其事般地柔声继续,“这几日天热,你在张悬月身边,务要紧着自己,以自身为要。莫要中了暑气。她为人粗陋愚笨。你莫要事事抢先,遇事能躲则躲,装个辛苦样子出来辄可。”
“若受了委屈欺负,也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容自然会替你解决。”
慕朝游觉得有点儿荒谬:……王道容这是在教她摸鱼?
“至于张悬月——”王道容眼睫一颤,乌黑眼底流过一点轻哂,“父亲看重她。你如今在她身边,我确不好直接向她讨要你。但她算什么东西?因你在她跟前服侍,我才给她几分薄面。”
“朝游,我知晓你被迫来到我身边,心中苦闷,因此你想跟在她身边伺候便在她身边伺候罢。”
他执起书卷淡淡道:“此处人来人往,既然要避嫌,你该回去了,刚入松云院勿要落人口实。”
他主动放她,她求之不得,慕朝游闻言也不多言语,咬着荔枝一颗颗一扫而光,这才提着食盒回转院中。
临进门前,她抬头正好瞧见树上一只正在织网的黑色大蜘蛛,飞虫误打误撞冲入蛛网,即刻被绵绵的游丝紧紧纠缠不得动弹。
王道容乃至整个松云院于她而言便如同这张蛛网。
阳光在她眼底闪烁,但她的心念并不会因为王道容的三言两语而动摇。
既已下定决心,付诸行动,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她也会豁力撞出一个口子,抗争到底。
小燕的到来令慕朝游的处境愈发困窘。张悬月做事是个三分钟热度的,若几日不见她,早就将她忘到了爪哇国去。慕朝游照例尽可能地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与人为善,客客气气,凡是能搭把手的她都能帮。
天气热得大家都没了胃口,慕朝游就自掏腰包,主动做了冷淘替众人开胃。
也不知是不是她这段时日积累的好人缘起了作用,张悬月成日恹恹胃口不好,有人在她跟前提了一嘴冷淘,张悬月立刻振奋了精神,点名要吃。
按常理来说,她只负责做,上菜布菜的事自有张悬月身边亲近的侍婢负责。但小蟹接过食盒,却招呼她跟自己一块儿去面见娘子。
待慕朝游一头雾水地在张悬月面前跪下了,对上藕花笑眯眯的视线,这才恍然大悟。
张悬月云鬓不整,只穿个抹胸,套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裙,赤裸着两条胳膊,歪在榻看书。
瞧见慕朝游,菱花神色有点儿僵硬。
藕花却不管这个,揭了食盒温声细语地哄着张悬月来吃。
张悬月本打算随便对付两筷子就算了,没想到这冷淘冰凉酸甜,一下子浇灭了夏日的燥热。吃得高兴了,她脸上也露出了点儿笑。
藕花适时说:“娘子,这冷淘正是阿酥的巧思呢。”
张悬月有点记不起来:“哪个阿酥?”
藕花叫慕朝游起来见礼:“就是你慧眼识炬,点名要的那个阿酥啊。”
慕朝游情知表现机会正在今日,丝毫不敢耽搁,恭恭敬敬俯身行了一礼,脆声说:“婢子阿酥见过娘子。”
张悬月“噢”了一声,盯着慕朝游恍然一笑,“原来是你啊。”
这冷淘张悬月十分满意,入了心,自然也就记起了她那日做的酥酪,当即便点名明日再做一碗来。
有一就有二,待退出正屋之后。慕朝游略微松了口气,情知通往正屋的路如今算是打通了。而其中使力相助者却不得不谢。
虽然不清楚藕花此举用意,慕朝游还是转过身郑重地朝藕花敛衽行了一礼,“多谢藕花娘子今日相助。”
藕花却笑眯眯摆摆手:“免啦。吃过你那么多好东西,也不能白吃不是?我也就帮你说句话,真正入了娘子眼的还是你自己的手艺。接下来,这条路你能不能走下去,也是看你自己的能耐。”
慕朝游不假思索:“自然不敢忘娘子路上提携。”
藕花又是一笑,一言不发,却也心满意得。
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慕朝游不敢懈怠。也不管菱花与小燕等人是作何想法,她每日做人情的时候,总也不忘她们那一份。
其实慕朝游觉得她跟菱花之间顶多算有点别扭摩擦,没什么深仇大恨,如今小燕也在张娘子面前站稳了脚跟,菱花就更没有再针对她的必要了。
哪怕做不了朋友,也总比做仇家要好。如今藕花横插一脚,以菱花贴身侍婢的圆融而言,理当不该将万事做绝。果不其然,自她释放出善意之后,菱花虽还偶尔故作矜持,随着时间流转,却也一点点放松了对她的提防。
慕朝游是个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做不来诸如炙羊肉之类的大菜、正菜。小燕有李娘子手把手指导,她自己只能另辟蹊径。
好在南国肖晋,距离她所处的时空又上千年之遥,虽对美食已经有了研究,但到底不如千年时光沉淀下来的来得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