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壹佰贰拾肆(2 / 2)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后撤了几步。

“上玄掌门”咯咯地笑出声,站了起来。

钟隐月望着他:“鬼哭辛体中有诸多魂魄。侵入体内,压制原本的魂魄,将他分食,而后鸠占鹊巢,应当简单得很。”

“的确简单得很。”他说。

他声音变了,喉咙里响起了许多声音,像是有数十人一同说着话。

闻听此声,数十人脸色一变。

“鬼哭辛!!”

有人喊,随后响起灵气迸发之声。

有数十个百年前便参加了血战的人都再次拔剑了,他们怒目圆睁,脖子上青筋暴起。

“慢着,这究竟怎么回事!?”

云序长老大声朝着钟隐月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掌门究竟怎么了!”

“掌门?”

钟隐月还没说话,鬼哭辛就又出声了。

他又笑了起来,身下忽然起了风。风将他一头白发吹得飘飘,不多时,那一整张胡乱缝了似的脸开始变幻,最终,化作了一张毫无皱纹,眉眼一致,面皮上白下黑的脸。

脸中央,还有一道缝合似的刀痕。

那完全不是上玄掌门了。

他身上妖气滔天,震得众人后背发麻。

这就是“妖后”,鬼哭辛。

放出妖气,将形态如此捣鼓了下,鬼哭辛抬起眼皮,看向云序:“你们的掌门,早没了。”

云序怔怔:“什么意思?”

钟隐月看不下去他那副傻样了。鬼哭辛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他还跟个弱智似的。

“还不明白吗?”钟隐月说,“百年前,不是我们掌门封印失败,是在封印时被反杀了。”

“鬼哭辛在掌门封印他时自毁妖体,侵占了掌门的仙体,入了他的壳子里。”

“而后,将他的魂魄压制,分食,鸠占鹊巢,夺舍了他,成为了天决门的掌门。”

“真正的关山寒,早在百年前便仙逝了。”

“师兄,我们一直把妖道之主奉为掌门,听从其命。”钟隐月说,“多好笑啊,连天下第一的天决门,都被他鸠占鹊巢了。”

钟隐月眼睁睁看着云序呆了片刻,然后两眼一翻,当场昏了。

“……”

真是没用。

“所以你骄纵乾曜师兄,视若无睹他欺压弟子,虐杀妖物……”灵泽喃喃,“你是有意将天决门的风气搅浑的。”

“做了掌门(),自然希望你们烂一些。”鬼哭辛笑着说。

“那沈师兄呢?”

突然有人说。

钟隐月也正要开口问这件事。闻言█[()]█『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白忍冬。

不知道是乾曜活着的时候打的,还是他在白日打鬼兵时落下了伤,钟隐月就见他满身是伤,伤得还比旁人更严重些。

他头上的绷带都遮住了一只眼睛,一只胳膊吊在肩上,那只伤臂好死不死还是他向来持剑的那只手,俨然是成了个废人。

“沈师兄这次杀了这么多仙修,听说命锁也无法控制。”

白忍冬一脸嫌恶,道,“果然,他早就是你的手下了么?”

鬼哭辛说:“他不是。”

白忍冬一怔。

“他是被我所用了,就与那些被我操纵的灵修一样,可并非是我的手下。”

说到此处,鬼哭辛又笑了两声,看向钟隐月。

“我听你与他往日说的话,你应当已经知道了。”鬼哭辛说,“我与他,都是用了复生邪术,从将来回到此日之人。”

四周的人又是一惊。

“我的确知道,”钟隐月平静,“但我不知道他的复生是你干的。”

“你以为是天道看不过眼了?”鬼哭辛笑了,“玉鸾,天下众生,凄苦的有多少呢?”

“数都数不过来的。那些凄苦的人中,比他过得更苦的,更是多如天上繁星。天上神仙与天道从来无情,怎么会因为一只兔子被剥了皮扒了骨头,就心生怜悯,让他从头再来一次?”

“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

他这番话,把旁人说得越发怔愣。

“什么?什么剥皮扒骨?”广寒长老看向钟隐月,“师弟,他都在说些什么?”

“他说,这次血战,本应……至少应在二年之后。血战中,他败给了仙修界,于是用了复生邪术,回到此时,想再次卷土重来。”钟隐月说,“沈怅雪作为灵修,在此后的第二年便死了。那时他就被鬼哭辛共魂,他死了的原因,便是被乾曜长老剥皮扒骨,献祭为阵。”

说到此处,钟隐月脸上又黑了些。

“你们眼里的好师兄,被一个妖怪骄纵成不知天高地厚满身罪业的混账。门中一个弟子中了魔种,为了救人,就让沈怅雪一个人去万年秘境取灵草。他好不容易拿了回来,回来的路上被魔修偷袭,灵草丢了,乾曜就把他挖骨剥皮,献祭法阵救人。”

“你们捧出来的!天下第一的剑仙!!”

钟隐月气得转头嘶吼。

天决门的一群人脸色一白,无言以对。

荀不忘疑惑道:“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当然知道。”

顾不渡站在他身边,目光平静地望着钟隐月。

钟隐月看向她。

顾不渡与他对视着,说:“是我告诉他的。”

“你?”荀不忘惊道,“宗主?是你??”

() “我偷偷去过一次天决门。”顾不渡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玉鸾长老去年得以开悟,性子有了变化,境界也得以飞升,更有意想救那名沈弟子于水火之中。那孩子可怜,表面光鲜,实际上没什么好日子,我便破了戒,与他多说了几句。”

众人恍然大悟。

荀不忘却揪心了:“宗主怎能如此?问天之人若说得太多,可是会反噬的!”

“我有分寸。”

顾不渡简单搪塞,又给钟隐月使了个眼神。

钟隐月知道她在给自己打掩护,也明白她定然是知道自己是外世之人。

此刻若真说了为何会知道这么多的实话,只会把事情搞得复杂,且越搞越糟。

这听着也太荒谬了。

钟隐月也稳了稳神,压下心头怒火,看向鬼哭辛。

“就是这样。”他说,“所以,你为何助他复生?照你的论调,这世上凄苦之人如此之多,你更不必多做什么。”

“我的确不必再多做什么。”鬼哭辛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方才你去见他,他不是叫你杀了他么?”

“杀不杀,我心中自有打算,不用你操心。”钟隐月道,“你只管说你该说的话,为何助他复生。”

鬼哭辛笑了。

“这也是我自己的打算。”鬼哭辛说,“你知道吗,玉鸾,上次我失败时,离能杀死该杀之人,只差一步之遥。”

“虽说我共魂了那只兔子,但我并未把他当回事。毕竟只是个弟子,又只是个‘兔子’。”

“其实·不止乾曜,也不止你们仙修,在妖界这边儿,兔子也上不了台面。”他说,“没攻击性,软弱,胆子小,许多妖物都能吃它,要它何用呢。”

“不过一只魂飞魄散的兔子,又死状凄惨,自然是怨念深重的。我们妖修,怨念也是修为的一部分,所以我才将他共魂。”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鬼哭辛说,“我共魂了他,可我从未用过他的道法。”

“直到最后,我在最后的血战中迫不得已,用了他的剑法……竟然重伤了天决门。”

“我这才知道,他竟是个好棋子。”

钟隐月听得眉头皱起。

“所以你也复生了他,”钟隐月说,“你想要他带着怨念回来,在又活一次之后,积攒更多的怨念,为你所用。”

“毕竟要从乾曜那里跑,也不是容易的事。”鬼哭辛笑着,“没想到你这次跑了出来,把他带走了……也没关系,不碍多少事。想让他积攒更多怨念,也只是一个顺便。”

“关山寒这具身子,我吃了百年,最终撑不住我们的魂魄了,这才是我最后失败的最大原因。”

“毕竟人妖殊途。人修的壳子,并不能与我融合。”鬼哭辛说,“我要换个壳子。”

钟隐月骤然明白了,他面色一沉:“你想要沈怅雪做你的壳子。”

“聪明呀。”鬼哭辛说。

怪不得沈怅雪要钟隐月杀

了他。

他不想做鬼哭辛的壳子,他也知道一旦由他做了壳子,鬼哭辛可就愈发难杀了。

那个傻子……

钟隐月怒得手握成拳,暗自咬紧牙关,眉眼都一阵阵抽搐。

灵泽听懂了许多:“所以,是因为沈弟子早已与他共魂,此次命锁才会失效,更无法反抗他,在血战中杀了这么多人……”

众人若有所思——这一段话的信息量有些大,他们都陷入了思索。

“沈怅雪在哪儿。”

钟隐月问他。

望着他难掩愤怒的神色,鬼哭辛噗嗤一声笑了。

他从腰间解下一瓶紫虚瓶。

“对我来说,那只是一具躯壳,和一本剑法。”鬼哭辛说,“与物件别无二致,所以就在这里面。”

钟隐月瞳孔一缩。

紫虚瓶向来是存放法宝之物,他竟把活人塞进去!

“你说什么!?”有人大惊,“你竟把他放在那里面!?”

鬼哭辛抬起手,将食指压在唇上,朝着那人无声地“嘘”了声。

他晃晃紫虚瓶,好整以暇地望向钟隐月。

“知道吗,玉鸾。”鬼哭辛说,“把活人放在里面,会如何。”

钟隐月心中隐隐有了不祥之感。

他紧蹙着眉看着他,不作回答。

“法宝存入此处,是以紫虚瓶的法术使其缩小,存放其中。”

“可是对法宝之物的缩小之术,用在常人身上,那是完全不同的。”鬼哭辛说,“对于活人,紫虚瓶的缩小之术并不能完全使用。倒也并不是不能用,只是使用时,无法缩小的地方,便会硬生生折断,强塞进去……”

钟隐月脑子里嗡的一声。

耳边立即嗡嗡作鸣,他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那紫虚瓶,脑子里全是方才鬼哭辛那一段话的回响。

或许是难以相信,一段话在脑子里回响了十余遍,钟隐月才堪堪明白。

无法缩小的地方,会硬生生折断,强塞进去。

他折断了他的骨头,把他强塞进了那个只会装法宝物件的瓶子里。

他折断了他的骨头。

把他强塞进去了。

就在那里面。

鬼哭辛朝他晃着瓶子,笑容戏谑。

外头的雨突然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