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照绝对不是一个怯懦的人。
(1)
江云照的摇篮底座是由一只巨型甲壳类虫族的背甲制成的。
巨型蝎子黑长的尾钩成了她摇篮顶上的吊座,用棉线吊着垂下一只黑白相间的毛绒斑马小玩偶。
她婴儿房的墙上,一面贴着无数在与虫族的战斗中丧生的江家人照片,一面贴着死在江家人手下的无数只虫族照片。
江云照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但是在这种环境生长下的她,确实从来都不知道害怕。
她不畏惧虫族,也不畏惧死亡。
虫族只是另一种陪伴她长大的毛绒斑马。
死亡的对面有无数她的长辈亲朋。
在童年时,江云照就已经做好了拥有无畏的一生的准备。
(2)
因此,她极其瞧不上那个欠她债的、软弱的Alpha。
桑陵。
桑炽的妹妹。
在首都星第一军事学院的校友史上,桑炽是一个鲜亮的名字,休学一年后回来仍然保持了优越的成绩,与沈和韵错开年级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她拿下所有第一名。
江云照看过桑炽的战场视频,有作为战斗兵种与虫族直接厮杀的,也有履行医护兵的本职在战场上救人的。
不需要几l分钟她就发现,这个名为医护兵、在战场上拯救生命的桑炽,实际上与她一样并不害怕死亡。
她甚至有一种主动迎接死亡刀锋的感觉。
有了桑炽的珠玉在前,在面对她的妹妹桑陵时,江云照不由得多出了几l分期待。
但是桑陵让她失望了。
在成绩上的倒数不谈、即使掠过所有对方道德上的瑕疵,桑陵也是怯懦的。
她没有勇气。
不止没有面对死亡的勇气,她面对江云照的时候甚至说不出一句反抗的话。
后来,对方还迷上了赌博,还向自己借了钱,在发现还不上了之后,甚至主动提出要将牺牲不久的桑炽的妻子卖到赌场。
这个人,已经烂得不能再烂了。
(3)
转折似乎发生在售卖那个Omega的当天。
桑陵深夜给她打去电话,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不会再卖掉Omega,会用其它的方式赚取金钱来还她的债。
她的额头还有伤口,结着暗红的血痂。
明明还是同一个人,明明还是同一张脸,给人的感受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江云照已经接到了来自赌场的汇报,打手们描述了桑陵是如何以一敌多的。
那个时候江云照还在战场上,在战壕里,大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液汩汩地流出。
她并不惊慌,战场、战场上受伤对她而言,不过是寻常的一天。
但是桑陵的巨大转变,却成了她寻常生活中一个有意思的剧情点。
望着那双黝黑中带着认真
的眼睛,江云照注意到了黑色下潜藏的一抹细微的绿色,她突然想,这才像是那个桑炽的妹妹。
桑陵有了一点勇气。
江云照重新提起了对她的兴趣,甚至允许了对方提出的要求。
(3)
现在想起来,或许那个时候,桑陵就已经不再是桑陵了。
她并没有想要刻意隐藏,但是江云照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更早发现才对。
她与真正的桑陵第一次见面,是在那次虫族袭击中,她远远地在战斗机上就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军装的身影。
桑陵在明知道死亡的概率接近百分百的情况下,依然愿意掩护别人逃走,自己面对两只巨型虫族。
她面对着虫族落下来的巨大而锋利的前肢,如果江云照再晚来半分钟,就会被虫族撕得粉碎。
可她脸上的神色都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
那一刻,江云照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她久违地在战场上重新感受到了血液温度升高。
她从战斗机上跳下,兴奋地掏出唐刀穿云,在巨型虫族的背后,一刀劈下。
就像一个徒手撕碎礼物包装纸的孩子。
(4)
她几l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让桑陵来到自己的身边——得到了一个新玩具就要随身携带着。
那个婴儿时期就陪伴着她的毛绒斑马,已经被磨得几l乎没有绒毛了,白色的布料都变得无可抑制的发黄。
她需要一个全新的玩具。
所以她迫不及待地向上打报告,让从来都没有过优越成绩与功劳的桑陵破格成为特遣队预备役。
这种申请需要向上报许多级,甚至要报到少将沈和韵那里去。
江云照已经做好了如果沈和韵不同意,就去磨到她同意的准备。
幸好沈和韵同意了。
但是桑陵显然不是一个可以被当成玩具的人。
她表面上还尊敬着江云照这个债主和上司,可实际上并不愿成为江云照的打手,甚至非常自然地与她讨价还价。
她可以为了江云照去上擂台,但是最终擂台上的彩头也要归她。
忤逆上司,这种行为连一个正式的特遣队队员都不会做,桑陵一个预备役却如此大胆。
可江云照还是同意了。
当桑陵面无表情地站在擂台上,连衬衫都没有乱的时候,江云照的心脏跳动得有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