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推测再合理,在没有侦破案件之前,也只是推测。
君不见多少案子,最后的结果都出人意料,不是推测中可能性最大的那个。
狄昭昭看今儿天气好,还打算再去细细勘验一遍现场。
他这挠挠小脑袋,又回避去看成绩的模样。
却让狄先裕莫名感觉熟悉。
这不是他小时候考砸了,最常用的伎俩吗?
狐疑地看向儿子:“你不会考得不好,心虚不敢去看吧?”
狄昭昭顿时怒了:“才没有!”
他站起来,气哼哼地说:“亏我还跟学堂里新认识的小哥哥说,我即使考了倒数,爹爹你也会夸我的,骗人!”
大人果然都是大骗子!
亏他还这么信任爹爹!
咸鱼:“……”
他小时候考砸了,都没这小屁孩理直气壮。
那不是之前,看昭哥儿成日就知道吃和睡,再就是缠着人讲故事吗?
想着不给傻乎乎的小猪崽压力,他才那么说的!
没想到昭哥儿记得那么清楚。
狄先裕面对气呼呼的小孩,还有媳妇不赞同的眼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年头,咸鱼也不好当啊!
最后,狄昭昭欢呼雀跃地出门,还朝爹爹挥手:“爹爹你记得啊,除了帮我看成绩之外,还帮我看看张建白有没有拿第一。”
他要去现场找线索啦!
难得在冬天,遇到这么好的艳阳天。
得珍惜!
狄先裕忐忑啊,这么多年了,他都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要回当年开蒙的学堂,给儿子看成绩。
虽然他爹和崽师父都夸,但毕竟还小,万一考砸了呢?
咸鱼心里又心虚,又直打鼓。莫名有种比自己去看成绩都紧张的感觉。
静思学堂。
学子们知道今日出成绩,有的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想得知结果,早早到来。有的很抗拒,别别扭扭地踩着点来,都还不往张榜的地方走。
当榜单被张贴出来的那一刻。
不论学业如何,都还是第一时间围拢了上去。
其中还有人玩笑起哄,说这次榜首是依旧被稳稳霸占,还是被张建白冲榜成功。
常年霸占头名的这人,叫做齐峥,是京城齐家的三房嫡孙,也是自幼聪慧,颇为受到家族重视。因为学业优异,难免有些少年傲气。
这会儿听着众人起哄的声音,他很是
自信地说着谦词:“我此次答得平稳,当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都是少年人,谁没点心气儿?
?想看渝跃鸢飞的《夸夸我的神探祖父穿越爹》吗?请记住[]的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这话岂不是说,只要我正常发挥,你们谁都别想超了我去?
张建白暗自气红了脸,只道:“我这次也答得不错。”
上次他比过了,就差在经义上。
后来回去下了苦功,这次的经义题,他全都有把握!
火花味就有点起来了。
两个少年人谁都不服谁,暗自秉着气,去瞧踩着梯子正扶着左上角,想要将榜纸贴上去的那个书童。
当书童踩着木梯子下来,被他身体挡住的榜头那一溜,一下露了出来。
榜首之位,赫然写着的名字,既不是齐峥,也不是张建白。
两人都瞬间一愣。
又不敢相信地仔细去看榜首,是个全然陌生的名字。
狄昭昭。
齐峥:“狄昭昭是谁?”
张建白:“狄昭昭是谁?”
两个老对手,此刻默契到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又将目光扫向周围的学子。
却忽然听见周围看榜的学子,纷纷发出难以置信的悲呼。
“我名次虽差不多,但怎么会有三门乙等?”
“我也是,我策论从未得过丙等,不会是这榜誊写的时候,誊错了?”
“我爹娘要是看到我得了丙等,这个冬假,非得抓着我一直写文章不可!怎么会这样。”
……
亦没有人承认自己是榜首这个名叫“狄昭昭”的学生。
张建白和齐峥,又不约而同地跟着张榜的书童,来到旁边矮墙处。
这里与学子们的身高差不多,是张贴优秀文章、诗词的地方。
果然看到了狄昭昭的答卷和文章。
等看到答卷上的内容,就迈不动腿了。
驻足把答卷上的经论、诗赋、策论全都看完,两个小少年沉默了,他们的文章诗赋,确实不如此篇诗词灵巧盎然,亦不如策论犀利又磅礴。
听到熟悉的朋友哀嚎,悲呼,甚至想要去找夫子。
他们拉住朋友,给他们指布告矮墙上的狄昭昭答卷。
别说夫子了,连他们看了,都觉得自己的文章,拿甲等有些羞愧。
听他们这么说,一群人呼啦啦地围过来。
悲愤地瞪大眼睛,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家伙,竟然害他们这么惨!
更有人只扫了一眼,就悲呼:“谁?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叫狄昭昭,给我出来!!”
你丫的平时隐藏实力,然后毕堂考冷不丁给家中长辈一个惊喜是吧?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吗?
狄先裕就是这个时候,走进了学堂。
他隐约听到里头好像有人在悲呼。
但没在意。
考试看名次嘛,尤其是马上要过年了,这种事他熟得很!
() 他被人拦了下来(),问他是何人?
狄先裕把小孩给他的考牌递过去?()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说自己是狄昭昭的父亲,来帮小孩看成绩、拿批改过的考卷。
门房放他进去,还给他指了方向。
门房的嗓子很好,气息也足,一声笑言“你家小郎君狄昭昭定考得不错,敢让您自个儿来看……”的贺喜声,就这么传到了里头。
当日狄昭昭能拐弯跑几步就撞人,这距离就不远。
狄先裕一走进来,就看到一堆小萝卜头,双眼悲愤地齐刷刷转头看他,像是要扑上来咬他一口。
他吓得脚步一顿。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这时忽然听到人堆里有声音钻出来:“狄昭昭呢?他怎么不来?”
咸鱼:??
按照他的经验,考得不好的学渣,再怎么样也不会这么招恨啊。
不对,他就没有这样被一群人齐刷刷悲愤以对的经验!
他心里似乎有羊驼飞奔,面上却淡定自若:“他有事,就没来。”
笑话,他还能怕这群小屁孩不成?
这时看着狄先裕的眉眼,忽然有人小声说:“狄昭昭,不会就是那日那个,穿着绛红色大氅,裹得跟糖葫芦一样喜庆圆溜的小孩吧?”
虽然一个俊朗,一个可爱,但眉眼间还是有许多相似之处的。
张建白眼睛瞪圆,不敢置信:“可他不是说,自己考倒数他爹爹也会夸他吗?”
“原来狄昭昭是他。”
立马有当日就坐在狄昭昭身边,传授他考试经验的学子直呼上当受骗,悲愤:“嘴上说着考倒数,竟然考了第一,可恶!”
“可恶!”
“可恶!”
……
太可恶了!
那装得可爱无害的小屁孩,竟然还没来!
肯定是心虚不敢来了吧?
悲愤连成一片,很快变成了悲愤的池塘,小水塘里,有一群悲愤的小青蛙,气得直呱呱,还蹦跶。
狄先裕听到什么“考倒数爹爹也会夸我”就知道是家里那个臭小子了。
他飞快往榜首的位置一看,哦吼!!!
真的是第一!!
臭小子居然还跟他谦虚。
狄先裕顿时跟打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都膨胀了。
他走路的动作都嚣张了许多,嚣张地在一群小萝卜头怒瞪的眼神中穿过,美滋滋地享受了一把“万众瞩目(怒瞪版)”的感觉。
连走去教舍找夫子的动作,都心虚尽散,很是昂扬。
他,狄先裕,回来啦!!
回来炫崽啦!!
***
狄昭昭一点也不知道,有一群京城的小少年,已经恶狠狠地记住了他的名字。
他正兴奋地看着超棒的光线,调整好天虹灯,在屋内仔仔细细地查看。
狄松实站在围线外,见他在仔细
() 看死者后退足迹起点处的几对脚印,问道:“这脚印能看出身高、特征吗?”
大理寺的差役已经梳理了好几遍人际关系,若能有身高,说不定能锁定到具体的人。
或者是身高体型异于普通书生的强壮高大,也能排除书生的嫌疑,转而去追查会不会是因为吸食乌香借钱欠款,前来追债的人?
狄昭昭仔细看看,摇了摇头:“这个脚印不太行。”
他本来就不太擅长直接看身高,勉强依靠血迹等信息辅助,才能看判断出凶手的身高特征。
而这个脚印又浅,只靠一层薄灰显现,几乎只有轮廓,想要判断出身高,几乎天方夜谭。
从窗口处一寸寸细细地找。
连狄昭昭这种精力充沛的小孩都觉得累了,还是没有发现凶手留下的痕迹。
狄昭昭站起来休息,转转小脑袋活动脖子,又接过祖父递来的水壶,咕噜咕噜地喝起来,解渴后舒服地眯了眯眼。
见小孩情绪不佳,祖父安慰:“要不要先歇歇?”
狄昭昭点点头,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上,在回字型客栈的中间,既能看到天井上的亮堂天空,也能看到天井下正晾晒衣服、捧着书来回踱步背诵的学子。
狄昭昭昂着头问祖父:“他们不回家过年吗?”
狄松实目光透着感慨,当年他也是这芸芸考生中的一员,他感慨道:“若是北方考生,为了保险起见,只要家中财力允许,都会提前来京城备考。”
“为何?”
“北方冬日长,若与南方考生一同在春闱前出发,那时有地方还未化冻,坐不得船,行程缓慢,即使化冻了,也依旧严寒,路上奔波本就疲惫,易感风寒。”
许多书生体弱,即使没有天气影响,长途奔波都容易生病,更不用说在天寒地冻时赶路,短时间内从严寒处走到已经开春的京城。
狄昭昭忽然问:“那奚诚不是穷吗?怎么也有钱提前来京城?”
狄松实笑道:“哪有举子真的穷苦的?朝廷尚且发放禄银,只是他清正些,家中又有生病的老母,这才显得拮据,赶考的钱总归是有的。”
狄昭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声道:“如果他没死,以后可能会成为一个好官吧?”
护着一方百姓,为百姓撑起一片天,请到京城的好郎中,甚至请到太医为母亲治病,与贫贱时相知相识的妻子,携手共享荣华。
而如今一朝梦碎,还不知消息传回家乡,于苦盼的妻子与老母,又是何等噩耗?
狄松实哑然。
他初上任时,也有这样的悲悯,但逐渐见得多了,见遍了黑暗与龌龊,这份悲悯也就逐渐淡了。
他轻抚小孩的头,提醒道:“案子未定,昭哥儿莫要在心中提前定案。”他语气变得有些严肃,“带着偏颇查案,乃是大忌。”
狄昭昭眨眨眼。
想到自己曾听过的故事,尤其是那等判官以自己意愿偏向一人,最后成了冤案的故事。
小孩深吸一口气:“我记住了!”
他才不要成为那样讨人厌、还胡乱判案的昏判官。
收敛了心神,抛弃掉脑海里“我要找出凶手痕迹”这种想法后,狄昭昭再看向屋内,此前有些没注意到的细节,忽然映入眼帘。
尤其是站在走廊,朝屋内看,能看到床底阴影与光线交界处,好像有一小团黑点。
“这是什么?”
狄昭昭凑近、蹲下,歪着头往床底下看。
然后看到了一小团,也就比绿豆小一点点的小团黏土,静静地躺在床底下。
黄色的、微黏。
狄昭昭喊人把光打过来,要绿光!
狄昭昭最爱用绿光看灰尘,能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周围一层灰,比绿豆还小的那团黄土上,也盖着一层薄灰,但是比地上的,要薄许多。
看着像是新落的。
狄昭昭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有没有可能是案发当天滚落的?
他再仔仔细细看床底的痕迹,发现这一小团黏土,像是先砸在床底偏窗户一侧的位置,然后似乎是滚了到了床底深处。
因为太轻,太小,几乎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狄昭昭钻到床底,拿圆钝头的小竹镊,轻轻把它夹起来。
等钻出来的时候,有点灰扑扑,变成小花猫的狄昭昭,兴奋地举着放物证的小木盒:“祖父你看!!”
同样正在查看现场的狄松实,直起腰,接过木盒,放在眼前端详。
“泥?”
狄昭昭肯定:“一路过来,附近的泥都是灰黑色的,没有这种黄泥!”
他还用小手指着小团黄泥上的灰:“祖父你看这个灰,不像是在床底呆了很多天的。”
狄松实肃了眉眼:“询问客栈掌柜和友人都说,奚诚因为三年前的遭遇,怕受凉,极少出门,更少出远门,当不会凭空染上这种附近没有的黄泥。”
他把掌柜招来问,这种黄土,他客栈中可有在使用?
掌柜仔细看了看,说没有,还说:“这好像是种花的土,还是那种需要精心照料的娇弱名贵花,我这小客栈,哪里会用这种土?”
“花土?”
狄昭昭精神振奋,物证就是这样,越是大众,越是无用。但若少见,或者有特征,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只是狄昭昭振奋,连周围差役都跟着围过来看。
狄松实思索片刻,把木盒交给游寺丞:“请个花匠看看,若属实,让他带着把京城内花鸟集市,或者会出现这种土的地方,都问问看。”
游寺丞面色发愁:“我手下人手,都已经派出去了。”
狄松实曾经也有这个苦恼,每每找另外几名寺丞借人,如今他也不为难下属,自己点了几个人。
又一批人去寻找花泥的线索了。
其实这会儿,游寺丞已经有点想打退堂鼓了,这若说划痕,起码还能锁定凶器,这花泥找到了又能如何?
还不知京城有多少家售卖此花泥的,又有多少人家专门买了这种泥回去养花。
不仅游寺丞,一连折腾了几日,也没什么进展,已经有不少差役开始重新猜想,会不会就是吸食乌香,失足坠楼了?根本没有什么其它的凶手。
却恰恰在这个好像山穷水尽的时候。
前往京城南边的两队差役,相遇了。
一队正好从混杂的花鸟集市出来,手里握着好几家的花泥。
一队正好从街道口转弯过来。
“你们怎么也在此处?”
“我们来查这家小铁匠铺,第一轮大些的铁匠铺查完了,现在第二轮排查这种私人开的小铺。”有差役指着不远处的铁匠铺。
两队差役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警惕与慎重。
连询问都更显得耐心细致了许多,对上有些敷衍怕惹上事的铁匠,连审讯技巧都偷偷用上了。
令人振奋的消息很快传回来,花鸟集市出口不远处的铁匠铺里,铁匠说,确实有个书生模样的人,就前些天,来买过短刀。
新打的短刀,很锋利,切大果子、分割猪肉用的那种。
大小,长短,新打的,所有特征都对上了!
竟真的全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