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等几个女将下山办事时,喜欢在张贞娘处落脚。这里女子多,杂事少,图一个私密随性。
但不代表你能不打招呼进来,随便使唤人家丫环啊!
花小妹不走心地道了个歉:“打扰了!休怪!但是我跑一天了,想歇歇,实在没力气客套!我本来想去个茶馆,那店家老古板,看我一个单身女子,不让我坐,哼!赶明儿找人去把它砸了……”
还好张贞娘不介意,笑道:“无妨,不怪。花二小姐可是遇到难处了?”
花小妹要强地噘着嘴,脑袋摇成拨浪鼓。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点 头,委屈道:
“这几个地方,这几个人,我跑来跑去,始终见不到,不知道该怎么接近。”
她往小几上丢了一个摊开的小本本。阮晓露和张贞娘同时凑过去。
那本子上是娟秀小楷,写着几个陌生的姓名地址,有些远在东京城。
阮晓露不明所以,试探问:“你在做哪个委托?”
花小妹反倒白她一眼:“联络朝廷里那个宿太尉啊!你自己的委托,你不记得?光这件事就够我忙的,还有空忙别的?”
花小妹办事不顺,心情差到极点,见人就怼。好在阮晓露熟悉她这性格,自动屏蔽她的脾气,接过那个小本本。
边看边想,花小妹从小娇生惯养,读书读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写不出这么规整秀丽的字迹。
阮晓露道:“咱们集思广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贞娘姐姐和张教头都在东京住得久,比咱们熟悉那里情况。”
张贞娘父女都是自己人,这件事没必要避开他们。况且他们也没兴趣插手梁山事务。偶尔求他们支个招,在情理之中。
花小妹要强,自己单独跑任务,不肯叫人帮忙;但现在别人主动要求分担,她也顺理成章地接受好意,狠狠点头:“我派人上了京里,根本递不上名帖。那太尉常年在宫里,为了避嫌,连自己的亲朋好友、同乡学生都不怎么约见。京师公人多,又个个精干得要命,我的人差点被盯上。我就请……我就自己寻思,想把那宿太尉引出京城,找个由头引到山东来……”
阮晓露拍手道:“反向思维,妙啊!”
宫门深似海,普通人混不进去,但要是能让里头的人自己走出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花小妹微微得意:“那个宿太尉是天子近臣。众所周知,皇帝对祥瑞之事十分痴迷。宫里有个专门的符瑞司,专门搜集全国各地的祥瑞之象。一旦发生神仙显灵之事,皇帝通常会派个人去实地瞧个究竟,收集一些当地官员百姓的阿谀马屁什么的。而过去几年,派出去的都是宿太尉,去华山烧香,去衡山拜山,去泰山敬神——都是宿太尉去的。”
阮晓露听得如痴如醉。还有这种操作?
什么“符瑞司”,既不管国家建设,也不管百姓福祉,纯粹为了满足皇帝的好大喜功虚荣心。里头大概也没几个正经公务员,都是阿谀谄媚的国家蛀虫。这样的油水机关,国家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宣传。别说寻常百姓,就连那读书做官的,若非深入权力中心,大约也不会跟这个“符瑞司”有任何交集。
所以……花小妹是怎么知道的?
她忽然明白什么,夺过花小妹手里的小本本,往回翻几页,果然,看到更多的娟秀小楷。
“济州有九天玄女庙,香火颇为旺盛。”那小楷写道,“可在庙宇附近制造异相,例如病人饮用泉水后痊愈、妇女求子后生子、无辜之人在庙里躲过强盗追杀、玄女生辰之日天现火云,等等,散布‘九天玄女显灵’之消息。然后贿赂符瑞司人众,将此事传达至京。天子知悉,多半会派宿太尉前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