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兄弟的水战功夫,在水泊梁山里得心应手。因着那水泊港汊纵横,路径复杂,芦苇蒹葭,茫茫荡荡,不论攻守,都可以施展无数战术。简单堆砌几个关隘,就能四两拨千斤,把大批敌人耍得团团转。
可是说到海防,过去的经验就有点不够用。水泊梁山再阔大,和苍茫大海一比,也是微不足道的一洼小池。
海边无险可守,以今日的战况来看,敌人的进攻范围至少有五十里。
阮小五沉思道:“除非沿着海岸线修筑一道长长的墙。或者连续五十里,掘出陷阱陷坑……”
阮晓露苦笑。那不等于修长城吗?别说以盐帮这几百人的力量无法办到,就算举全国之力,也得修个几十几百年呢。
头一次跟女真人交手,还特么是女真水师,就算岳飞来了也没法借鉴经验。戚继光还差几百年没生出来呢。
大家操着南北口音,群策群力,支了几个歪招,没讨论出什么出奇制胜之策。最后阮晓露让众人先去安排岗哨,早点休息。
一干人散去,唯独把沈铁盘留了下来。
面色不善的大汉在她面前立定,潦草一拱手。
“姑娘有何吩咐?”
“今日辛苦了。我知道你不服气 。”阮晓露开门见山,“但我希望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你不要公开和我唱反调,不要影响团结。”
这沈铁盘不服她号令,她决定先私下沟通,给他留着自尊。
沈铁盘一愣,没想到她如此直白,反倒不知如何开口。结巴两句,才说:“我、我是为帮派前途着想,并非有意和你作对……”
“我相信你。”阮晓露皮笑肉不笑,“现在周边无人,咱们把话说开,你觉得我哪里做得有差,不适合做这个总指挥,尽可畅所欲言。”
沈铁盘心想,看来她这个空降领导不甚自信,表面上说一不二,实际上还要请教他这个基层干部的意见。难怪支开旁人,把他单独叫来。
“那我就直说了。”他挺了挺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小的以为,那些辽东来的灶户是拖累,当初帮主拍板收留他们,我就觉得不妥,迟早出乱子。这些人自称是被女真人欺压过甚,其实谁知道?万一里头混了敌人的细作,咱们岂不是引狼入室?依小的看,就该趁早将他们遣散,不要跟这帮来路不明之人扯上瓜葛……”
阮晓露虚心请教:“你觉得放弃这些灶户,甚至将他们送还给敌人,敌人就会跟咱们握手言和?”
“不是这个意思……哎,这么说吧,天下私盐帮派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大多数都没有咱们这般实力。我知道点子厉害,但打仗讲究个师出有名,倘若不予人口实,那敌人何必跟咱们死磕?去祸害那些更虚更弱的盐场,岂不是省时省力?帮主他老人家曾教训我们,凡事四两拨千斤,能动脑子解决的,就别动刀动枪……”
这沈铁盘振振有词,动辄搬出“帮主他老人家”,好像在说,阮晓露虽然身负重托,手持信物,但充其量只是个“钦差”,不能不尊重帮主的教诲。
阮晓露道:“如果交出灶户就能免战,那当初在辽东时,我提议让盐帮兄弟帮忙培训新的灶户,从头发展盐业,那女真王子就应当欣然接受才是。但他们不会满足于此,要的是无本万利,是咱们的积蓄搜刮干净,把渤海南岸的盐业洗劫一空。这份野心,不是区区几百灶户就能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