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多浪费一秒,路明非就感觉心脏在被粘稠的东西填满一分,火烧的痛苦和慌张。他在和时间赛跑,却不知道时间是否已经追上了他,向前看,向后看都是一片黑暗。
等待着双腿愈合的时间里,路明非几乎三度想要呼喊路鸣泽的名字,他可以想象如果自己真的吼叫出来,那个场面一定会很难看,就像一只受伤的野狗在街边哀嚎,试图让过路的神明把他捡回家。
可路鸣泽从来都不是什么神明,他一直都是那个魔鬼,作为魔鬼他甚至会拒绝路明非交换的请求——他不是总是陪在路明非的身边,那一套交换的法则是双向的,路明非同意并不起效,只有当路鸣泽认同这次交易,认为它值得的时候,交易才会生效。
真是可笑,路明非很多次想要讽刺路鸣泽又当又立,明明作为魔鬼你不顾一切地来诱惑我出卖我的灵魂和肉体给你,在我真正想要交换,需要你力量的时候,你却充满着见鬼的魔鬼观念的道德洁癖?
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的,究竟是谁说了算?所谓的交换真正的是可以换来他想要的一切吗?还是说从头到尾交换就是一个卑鄙的骗局,交换得来的...只是路鸣泽想要他路明非得到的东西?
血统从未推进到过如此的地步,原本医生看一眼就能拉上口罩开一台截肢手术的伤势,现在硬生生的是倚靠着龙血基因的蛮不讲理给长回来了!血统精炼技术就是给劲,林年教给他的东西从来都没有错过,比起路鸣泽,他更愿意相信林年,如果是林年问他交换吗,恐怕他连犹豫都不会犹豫瞬间,最多吐槽一口烂话,就将完整的四分之四都塞到对方的手上了!
路明非跌跌撞撞从地上爬了起来,逐渐熟悉双腿的触地的知觉,然后再度开始加速,君焰的压缩爆炸更加的得心应手,青铜与火之王的权柄在一次次的重伤和痊愈中融入血脉,刻入螺旋的基因之中,就连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因为暴血而生长出的鳞片上已经开始长出了固定的火焰般的纹路,从最开始的一部分,直到蔓延向全身。
狂奔,继续狂奔,体力的消耗已经置之度外,血统是否会跃过临界血限也不再是会考虑的问题,他每吞咽一口那扑来的空气,喉咙就像刀刮火烧一样疼痛,让人想起当初仕兰中学里练习5000米的样子,跑道是那么长,一圈又一圈就像没有尽头,骑着自行车的体育老师跟在他的身后叨叨着他:路明非,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就放弃好吧?俗话说得好,没有金刚钻,咱们不揽瓷器活,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有些事情不是你一拍脑袋说做就能做到的,不管你有多努力,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有些时候我们要信这个邪,天生我材必有用,天生废柴那就只能用来当柴火烧了。
那时候他真的觉得体育老师应该转行去教语文,那修辞,那口才,别说语文老师了,下岗直奔北亰去德云社唱相声都是一顶一的行,郭德纲看了都得直呼大才。所以就能不能少叨叨几句,把你手里的秒表给我掐好,看看这次我到底能不能跑进比赛的及格线?
对哦,他差点都忘了那一次5000米是为了参加比赛去报名的了,那自己又是为什么要去受这个苦呢?是被同学拱火,还是老班拉了壮丁?还是其他莫名其妙的原因?
再一次转弯,路明非看见了剧烈的白光,钢铁呼啸而来的轰鸣和震动填满了他的知觉,他瞬间感觉大难临头,不管迎面而来的东西是什么,以他现在的时速正面撞上,相对速度带来的撞击力就算是三度暴血也得撞成重伤。
在撞击发生的前一瞬间,路明非抬起手保护自己,闭上眼睛。
疼痛和麻木并没有到来,反而是身上笼罩着一股温暖的感觉。
他慢慢放下手,在刺眼的光中睁开眼睛,看见了一个列车头停在自己的面前,耀眼的列车灯正对着他炙烤,将铁轨上狼狈不堪的他的模样照得丝毫毕现。
这辆列车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挡住了他的路。
路明非走到一旁隧道两侧的应急通道上,看见了列车最近一节的车厢大门是敞开的,列车员打扮的小魔鬼站在那里,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路明非说,“快要到点了,哥哥你还上车吗?”
路明非下意识点头,然后发现见鬼的他居然跑回了月台,站台上空无一人,白灯照亮着他脚下地面的瓷砖,倒影着他身上穿着的白色运动服,正反面都贴着“13号”的号码。
他低头注意到自己运动鞋的鞋带都跑开了,浑身大汗淋漓的他蹲下身子系好鞋带,然后走进了列车。
车厢门在身后关闭,他找到了一个位置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列车员打扮的路鸣泽站在过道上,握住铁杆安安静静的。
列车开动了起来,他的平稳着自己因为奔跑而错乱的呼吸,意识却有些模糊了起来,他现在内心依旧是焦急的,害怕的,可究竟在害怕什么却有些忘记了。在看到路鸣泽的一刻,他似乎就忘记了什么事情,他只知道自己很着急,很赶时间要去做什么。
他低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运动服,以及那个号码标识,忽然想起来了,自己好像是要去参加运动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