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璟怔了怔,似才回神,略茫然的眼中显然在说:写了什么?
常岁宁:“……”
昔日她与常阔他们都很擅长以手暗写传话,她还以为崔璟应该也很擅长感受这个。
崔璟则不知该如何与她解释,他平日原本也是很擅长的。
不如……再写一遍?
他看着她,以眼神提议。
常岁宁却放弃了,松开他的手,只将视线再次定在他肩上,她方才在他手心里写了三个字——受伤了?
她隐约嗅到了他身上有血腥气及伤药的气味。
这气味并不明显,只因二人离得近,四下风清,无其它气息遮盖,加之她对待这些气味一向敏感,才嗅到了一两分。
崔璟岂会不知她想问什么。
早在她方才靠近他肩膀时,他心中便知道了。
他的确没能顾得上去感受她写了些什么……但本无需她在他手心里写字,他也能领会她的意思。
他从来不是愚钝之人。
只因此时在她面前,才无端显得钝了些。
此刻再次迎上那与其说是询问、实则已经确定了的目光,崔璟唯有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此一刻,关于白日里她走进那机关暗道时,忽然听到的机关解落停止之音,常岁宁心里有了答案。
所以,当时他借着安顿流民的机会,离开了明后的视线之后,在她和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闯过了那一方一旦开启便非毁不能停的死阵,替她毁去了阵眼。
她那时看不到,也不知道。
他这模样,应当也未打算告诉她。
但现下她知道了。
所以,他果真也知道了吧,知道她是谁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夜色寂静,四目相视无声。
片刻后,常岁宁开口:“多谢。”
出于谨慎,她不忘为这句多谢编了个借口:“多谢你今日来看我。”
她指的不是此时,或者说不止是此时。
崔璟眼底现出一丝笑意:“你我之间何须为此等小事言谢。”
听到这句话,常岁宁眼中也有了笑意。
她原以为或要失去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了。
现下看来,朋友还在。
常岁宁的朋友,并没有因为那个牵扯太多麻烦的李尚而消失。
“况且,我来见你,我也很高兴。”青年的语气缓慢而认真,看着夜色中那双乌亮的眼睛,他道:“再见到你很高兴。”
——再见到你很高兴。
——能再见到你很高兴,殿下。
崔璟在心里重复了许多遍。
然重复万遍仍不能述他心境之万一。
这句话很浅薄,其它话也注定浅薄,任何存在于这世间的话语大概都无法形容他的心情。
常岁宁自也非愚钝之人,她听得懂崔璟话中之意,只是……他口中这个“再”字,是否说明“她”从前的确见过他?
她曾也有过似在哪里见过他的感觉,但她一直未能想得起来。
而此刻到底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此刻她与他尽在说这些七零八散的话,没头没脑没趣没波澜,路过的老鼠蹲着听一会儿都要打呵欠。
但也只能继续七零八散:“还是要谢的,但崔大都督将远行,并州与北境都需要崔大都督,待大都督归京时,我定设宴等着。”
“会备酒吗?”崔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