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会将记忆中那张面孔冲淡,但那份气质却会永久镌刻。
思及此,程副使心间也渐有了答案,所以,这位常节使之所以会给他带来那强烈的相似之感,不单是因那眉眼,更因其神态及周身气势实在与昔日的先太子效别无二致……
然而,这世间比起容貌相似者,神态气势重叠者反而更加难寻……更何况是两者兼存。
程副使心间疑惑重重,未敢过多表露。
待薛服的伤势处理完毕,军营中的乱象也已基本平息。
天色已暗下,却有雪光将天地映照得仍如白昼。
薛服及两位副使准备赶回城中,并邀请常岁宁同行。
常岁宁没有拒绝——军中已定,是该进城去看一看魏叔易了。
荠菜仅点了五百人随行,余下的骑兵正在朔方军营中安顿——这也是两位副使和薛服的提议,冬日北地酷寒,扎营过冬十分难熬,更何况今日的雪很厚,就地扎营太过耗时耗力。
朔方军中为此临时腾让出了一半营房。
常岁宁带来的将士们皆自备有干粮,安顿下来后,只要了水和炉子。
他们并不想太过麻烦朔方军,奈何朔方军实在殷勤,帮着生火烧水,忙前忙后,嘘寒问暖。
若要朔方军来说,他们这样做绝不是因为心里发怵,他们北方人都这样,热情好客!
好客到根本睡不着……
军中歇得早,营房中的大通铺上躺着的朔方士兵,好些人都睁着眼睛,支着耳朵时刻留意着外头的动静。
如此干熬到半夜,有士兵小声叹气道:“我如今算是知道伴君如伴虎里的伴虎是什么滋味了……”
虽说双方在人数是相当的,但那些骑兵仿佛天降神兵一般,来历也同样成谜,实在叫人怵得慌……
叹气的那名士兵捅了捅身侧的同伴:“你说,那五万骑兵,究竟是从哪儿变出来的?”
“你当捏泥人儿呢……”
另有一名士兵接话道:“我今日听校尉说了,他们去那边送东西时,见着的几个将军似乎都是太原口音……”
“太原……并州?并州竟有这么多骑兵?!”
“说到这儿,我倒想起一件旧事来……”一个年长些的士兵道:“隐约记得六七年前,崔大都督提议扩充玄策军骑兵营……但朝廷没点头。”
彼时朝廷是以“骑兵粮草军饷花销过甚,国库难以支撑”为由,暂时驳回了崔璟的请求。
也有人私下猜测,这是因文官不满军资支出,加之忌惮玄策军势大之故。
“照此说来……当年朝廷未允之事,崔大都督竟瞒着朝廷转头便在并州张罗上了?”有士兵惊异道:“这不是欺君吗?”
往大了说,私扩兵马,那是谋逆的重罪。
“欺什么君……并州本就是牧马场,咱们好些战马也都是并州马,就不兴人家这几年马养得太好,一不小心多下了些马崽?”那年长的士兵翻了个身,浑不在意地道:“朝廷自己不重视马政,上下敷衍塞责已久,因此失察……怪得了谁去?”
难道真要在这时治罪崔大都督不成?如今这光景,朝廷敢么。
再说了,人崔大都督为什么重视骑兵?谋逆?玄策军在握,真想反,何须等到今日!
说到底不还是为了抵御北狄做准备?朝廷不作为,做臣子的为国而谋,朝廷哪儿来的脸怪罪,要他说,有这样的武将,朝廷偷着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