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视作必死之物,连同那名为首者,如蝗虫般涌入吴家。
眼前的刀即将落下时,吴春白忽觉双肩被人握住,而后那道身影一转,挡在了她身前,拿后背替她生生接了那一刀。
“扑通!”
吴春白瞪大眼睛,被那道踉跄的身影压着扑倒在地。
二人一同倒地之时,刀刃已再次落下。
吴春白摔得脑中嗡鸣,却依旧清晰听到刀刃划破衣衫肌肤、砍至骨肉的声音,也听到兄长无法压制的痛苦惨叫声,以及挥刀者咬牙切齿而又调谑的声音:“……瞧着不中用,倒有几分硬骨头!”
说话间,一刀又一刀落下,每一刀下去,吴昭白的身体便随之颤动,但他依旧紧紧将吴春白压护在身下,双臂抱着她的头。
吴春白闷在兄长的胸膛下,什么都看不到,她想起身,却被抱压得死死地。
她眼眶中滚出大颗的泪,五脏六腑好似被丢进了沸腾的滚水中,浑身每一处都在被剧烈地焚烧着,骨头几近要碎开,脏腑也几乎要化作灰烬。
或许是这巨大的痛苦使然,又或许是她的兄长终于没了力气,她终于得以将他推开。
那把不将人置于死地决不罢休的屠刀再次要落下时,吴春白猛地上前,重重地扑撞向了持刀之人,嗓中发出仿佛从不属于她的嘶喊声。
这一刻,她实在恨极了!
她从未这样恨过!
去年出使东罗,她也曾目睹过乱世景象,那时她悲戚愤怒,却尚未尝过恨的滋味……
可此刻她被兄长护在身下,听着一刀又一刀落在他身上,才真正知道何为乱世。
她恨透了这乱世,恨透了造成这乱世的人,恨透了这些卑劣的举刀者!
她吴家世代清白,家中为官者无不清廉,父亲任户部侍郎以来,一心为艰苦的民生呕心沥血,她家中大半家财也都用在了救济流民之上……
她迂腐多年的兄长,这一年来也曾日夜不眠地写下过一篇篇活民救民的文章,虽说他总爱纸上谈兵,可他并无过错,更绝非一个该死的人啊!
而这些口口声声为了正义公道的卞军,全然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他们只需要举起屠刀,便能毁掉一切!
所以她也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无用……正如此时她已用尽全部力气,却也只是将那举刀之人撞退数步,她有无尽的恨,却依旧伤不了卑劣者分毫!
就在吴春白认定自己只能带着这一腔恨意死去时,那把即将落在她身上的刀却突然坠落,被她扑撞着的人也忽然仰倒。
吴春白跟着往前扑倒在地之际,只见那人被一支箭生生刺穿了一只眼睛,倒在地上发出凄厉刺耳的惨叫。
吴春白猛地回头,只见另一人也中箭倒地,随之而来的是一行四五名骑马之人,皆穿着暗色衣袍,看不清形容。
吴春白奔扑到兄长身边,伸手想将他扶起,却竟不知从何下手,他身上全是伤,身下全是血,口中也在不停地涌出浓稠的鲜血……
吴春白双手颤颤地去替他擦拭嘴边的血,胡乱地问:“阿兄,疼吗……”
吴昭白的声音支离破碎:“很疼,很冷……”
吴春白几乎立刻解下自己的外衫,手忙脚乱地盖在他身上,但她很快又意识到这无济于事,无助到了极致,她突然提高声音,大哭着愤怒地问:“……你为什么要替我挡刀!为什么不走!”
“方才他们要带走我也好,要杀死我也罢,你只管趁机离开就是了!若他们为难你,你便跪下磕几个头,总能活下去的!你为什么非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