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元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添了一杯,笑道:
「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那次若非我跑得快,恐怕也得死在那。」
说着,李筠庆便伸手想要去拿桌上酒壶。
他以为自己的手会被对方打开。
但出乎预料的,许元丝毫没有跟他计较,平静的再取了一瓶珍贵佳酿出来,并且还推给了他一只崭新的瓷杯。
李筠庆愣了一下,略感受之不安。
不会是断头酒吧?
咂了咂嘴,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长天,你什麽时候变得如此慷慨了?」
玄鹰疾驰前进的狂风被避风阵阻拦住绝大部分,最终化作清风拂过亭台。
许元半眯着眼睛自斟自饮,食指扣了扣面前石桌:
「这点银子不至于,脚下行宫代表什麽,你应该很清楚。」
李筠庆迟疑着给自己斟上一杯,盯着许元看了数息,眯了眯眼,低声说道:
「西漠一战,你变了很多。」
许元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总是会变的,你难道一直如初?」
李筠庆轻抿一口酒液,笑着摇了摇头:
「记事起就没变过,我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
许元摇了摇头,道:
「以后的事情可说不准,你那贴身女侍死在惠州县时,你没有伤心过麽?」
李筠庆放下瓷杯靠在身后椅背,沉思一瞬,低声道:
「伤心过,但我这人总是乐天,过一段时间也就忘了。」
「挺羡慕你的。」
「天性凉薄也羡慕?」
「你们家哪个人不是这样?环境被迫造就的天性凉薄,不这麽做的话受伤的便会是自己。」
「.」
沉默少许,李筠庆叹了口气,朝着许元举杯,复杂笑道:
「虽然感觉你在骂我,但谢谢了。」
说罢,饮尽,他指了指偏殿的方向,道:
「天师和小天师一起来了,你这太子爷不先去见见他们麽?」
许元倒也没否认对方的这种僭越到能九族消消乐的说法,轻声道:
「比起天师府,我现在更关心筠庆你为什麽在这。」
李筠庆倒也没隐瞒:
「因为感觉你会路过。」
「啊?」许元不解。
李筠庆思忖少许,道:「你还记得我们初次同游回京时,我被那群东瀛刺客截杀时,出现的源初女子麽?」
说着,他有些无语的撇了撇嘴,饮下一口酒,低声道:
「那次事后我用手中的御影卫去查了她,查出了她的身份,还查出了她和你大哥的关系。
「而前段时间许长歌又来过天师府一趟,虽然最终不知为何负伤返回了帝安,但联系一下西漠发生的事情,我觉得你若想要回京,多半回来这里一趟。」
许元眼眸挑了挑,轻笑着赞道:
「你去东瀛还真是屈才了。」
李筠庆闻言向后缩了缩,目光警惕道:
「你可别捧杀我啊。」
「我只是实话实说。」
许元眯着眼眸望向亭台之外那万里江山数息,方才似若无意的问道:
「筠庆,
「你知道这处亭台最初是给哪两个人准备的麽?」
话音一出,
亭台静谧,唯余清风窸窣。
李筠庆咽了口唾沫,一双星目闪烁着异样的光,但最终还是摇着头笑道: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是麽.可惜了。」
许元叹息了一声,随手从须弥戒中取出了一个黑匣扔给了对方,道:
「这是年前承诺你的钱粮。」
李筠庆有些手忙脚乱的接住,打开看了一眼,发现其内是陈列整齐的二十枚须弥戒后,不由得舔了舔唇,但还未说话,却见对方已然站起了身。
许元俯瞰着眼前『好友』,轻声道:
「至于答应你的兵马,你自行再去惠州县一趟吧,须弥戒里有我的手令,那个唤做乙葵的神官会跟着一同前去东瀛。」
「长天,等一下。」
轻轻将黑匣合拢,李筠庆也缓缓站起了身。
许元顿住脚步,半侧着身子斜着对方。
李筠庆斟酌了少许,传音道:
「此月十五,寅时一刻,你可去泗水观的婉香阁一趟,我帮你约了一个人,你可去见见。」
「好。」
许元笑着颔首,身形隐没于繁花枝叶中。
看着对方消失,
李筠庆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垂眸看向了面前这镌刻着棋盘的石桌,指尖轻抚过表面纹路,注视良久,方才幽幽低喃:
「若早个五年相遇,
「兴许本王的回答会不同吧
「但现在本王只能祝你走到最后了,许长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