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这祭祀就不是给河神准备的,而是给他,要放到五六年前让乡老知晓,
定咒骂不歌,如今反倒无风无浪,没有任何乡民有觉不妥。
且梁渠虽没有特意吩咐,肥鲶鱼等兽仍按照往年惯例,早早地准备好祭祀用的三牲。
故而从帝都归来的「第二天」,河泊所内只来得及匆匆报个到,陈兆安便把河神祭给办妥了。
眷顾到手。
江淮大泽风平浪静。
「蛟龙转性子了?」梁渠托住下巴。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三圣敲打不知不觉已有两个年头,大师都证道罗汉了,蛟龙还没缓过劲来?
傍晚。
义兴乡民们凭手腕上的蓝笔颜料数目置换作肉。
一条为参加,二条为领肉,有一自有二,有二无有三。
平阳府衙吏员敲锣打鼓,趁大节人多,来回提醒今年丙火日的宵禁时日。
「你这条颜料是假的!」分肉的武者牢牢抓住汉子手腕,用力一搓,蓝颜料混着皲皮子搓匀开来,糊作一团,冷笑,「自己用苋蓝染的吧?乡老画的根本洗不掉,搓不掉!」
「这这这—
「跑义兴镇骗吃骗喝来了!」
「赶紧滚,别碍事!」
队伍后头一片嘈杂激愤,企图浑水摸鱼的汉子不敢狡辩,灰溜溜地跑开。
大早上的睡了个懒觉,结果没赶上——·
未等天黑。
队伍里又来个头发花白的阿婆,两只手各牵一个七八岁,爱抠鼻子的孩童。
只可惜,手腕上没颜料。
聊上几句,原是腿脚不便,没赶上中午的大祭,武者问询周遭队伍,确认是隔壁南浔镇的。
年轻时丧夫,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外嫁,大儿子不管,小儿子死的早,留下两个小孙子,孙子的娘早早改嫁,靠一亩薄田度日。
老而无妻曰;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
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
另有家中忽有大病者,忽有残疾者。
曾经的梁渠和陈庆江便为典型。
人口稍多些的大乡大镇,年年冬天,总会默默消失那麽几个。
若非梁渠突破狩虎,朝廷恩免平阳附郭县三年田税,日子真就走一步看一步。
青年抬头:「松宝哥!」
躺长椅上喝绿豆汤的林松宝挥挥手。
「得嘞!」青年麻溜持刀割肉,用草绳绑好,「六十岁以上的三斤肥丶两斤瘦,五十岁以上的两斤肥,一斤半瘦,本乡三斤肥瘦相间,外乡折半。
按规矩,不来不能给,谁让咱们义兴镇是兴义之地,阿婆你腿脚慢,又是外乡,一大两小三个人头,所以这次便算阿婆四斤,下回阿婆记得早点来,莫要再误时辰了。」
阿婆连连道谢。
「下一个下一个!」
大规模的祭祀活动,义兴镇经历不下七八次,方方面面皆有经验,
橙红的夕阳下,队伍长而不乱,人头涌动,有条不紊地前进。
梁渠观望一阵,辗转至河泊所,寻到卷渎室内的李寿福。
「李主簿,昨日来时没问,徐提领他们人呢?」
昨日来报到时梁渠便发觉徐岳龙和卫麟全不在府衙内,本以为是凑巧,没想到今天依然如此。
「我也不知。」李寿福摇头,「六月末便出去了,至今未回,应当有什麽大事。」
梁渠了然。
没去纠结。
估计自己又错过什麽热闹。
「行,回来了记得告诉我。」
「大人放心。」
河神祭罢。
丙火日出。
天空二轮同现,炽热的火线横贯长空。
与此同时。
龙炳麟跃出池塘:「长老!请柬备好了,咱们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