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纲吉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些闭门不出的日子里,在古堡的书房中读到的情景:
【拉斯科利尼科夫尽可能挤进人群,终于看到了那个引起骚乱和好奇的对象。地上躺着一个刚刚被马踩伤的人,看来已经失去知觉,那人穿得很差,但衣服却是“高贵的”,浑身是血。脸上、头上鲜血直淌;脸给踩坏了,皮肤撕破了,已经完全变了样。】
他记不清具体的词句,但仍对当时脑海中浮现的想象画面保留有印象。
青年声带紧锁,言语都哽在喉头,但就算没被掐住脖子,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说出怎样的辩驳。
世间没有任何规则或工具能将每一个人的感受确切的衡量,再怎么设身处地,也不可能完全的感同身受。
无病呻吟也好,无声忍耐也罢,沢田纲吉认为驱动大家不断向更好的目标奋进的期愿本身是无罪的;可有时,愿望会滑向欲望,将达成的方式篡改为可怕的手段。
不管自愿与否,沢田纲吉确乎与生俱来便拥有更多,他是否也曾在倾吐中不自觉地落入过傲慢的窠臼,让理解变成怜悯,烦恼变得廉价?
棕发监视官没有答案,但他唯独确信一点,那就是人们真切的郁结与苦痛,不该成为比较彼此重量的砝码。
沢田纲吉闭上眼,孤注一掷地松开阻挠“佐藤”的双手,竟是要放弃挣扎,任由窒息扼杀。
“佐藤”目露意外,怔愣间不自觉地微微松手。
沢田纲吉干涩地吐出哧哧气音,乖顺地引颈受戮。
“那就,试试看吧……”
“……你说什么?”
“佐藤”讷讷,似是没有听懂青年话中的意思。
沢田纲吉复又认真地注视他,声音轻缓却令人信服。
“我答应你,不管皮相、心脏还是人生全都可以给你,但不是现在……我还有必须要亲自去了结的事,请再给我一点时间……等全部结束便把我的一切都拿去吧,然后看看我的未来,是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样美满。”
“……”
“佐藤”木然地谛视着监视官,凝滞地缄默着,迫切地想要从青年眼中找到那标示着“虚伪”的破绽。
“你是在拖延时间……对吗?”
脸部破损的男子再度移开目光,视线扫向下方培养舱的支脚;他目色暗淡,好似就算沢田纲吉予以肯定的回答,也认栽了。
“我是在谈判……”沢田纲吉气若游丝地补充道,“平等地。”
“佐藤”的指腹在青年颈部被掐出的红痕上来回摩挲,薄透的肌肤已渐渐沁出乌青,他感受着那越发沉缓的脉动与流逝的生机,说服自己般控诉地低语道:
“……真狡猾。”
在先前的争斗中,培养舱底部四散的缆线都被沢田纲吉损坏了,短路的火花于破口处闪烁,焦糊的黑烟渐渐升起,火星溅落至扑洒在地的化学溶剂上,自燃的光焰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灼烧。
沢田纲吉为自己争取的“变数”终于到来,他却舍弃了这稍纵即逝来之不易的机会,依然固守着最后一丝清明,执拗地等待上方的无名氏同自己签署“合约”。
“佐藤”亦未去扑灭那橘红的火焰,危险的信号转瞬高涨,热浪自脚底升起,炙烤着他们的汗腺、肌肤和毛发,誓要将一切都热烈地吞噬。
“佐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