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藤蔓划伤了。”研究员感到一种铺天盖地的可怖寒意,几乎快要握不住桨,“伤口,流了那样多的血——不行!时岑,你必须立刻联系医疗中心!”
研究员声音发抖:“你忘记唐·科尔文昨晚的实验了吗!”
所有被藤蔓刺伤的白鼠,都会死亡。
“但那些数据所记录的都是成年体,这株藤蔓还没能彻底长大。”时岑心声平
稳,“小时,关心则乱——虽然我回来后是短暂休克了一小时,但现在没有什么不适。现在贸然联系医疗中心,我该怎么解释受伤?放心好了小时,直到现在,基因状况也没有任何异常。”
他说着,将刚刚传导完数据的通讯器戴回左耳。
“不用太担心我,小时。”时岑闭目,“反倒是你独自行动,一定要注意安......”
他的话就在此次戛然而止——下一秒,与时明煦意识紧密相连的瞬间,一人同时隐约听见了乐声。
它正是从七十七区的17号建筑中传出,但并非提琴或者琴筝,这种乐器的声音婉转又轻灵,与时明煦从前了解过的乐器都不一样。
也与过分晦暗的落雨天地格格不入。
但好在,随着小艇愈发靠近,乐声也逐渐清晰,时岑成功听出了它的种类。
“是尼古赫巴琴。”时岑说,“我同七十七区的人有过来往——他们大多是黄金时代北欧人的后裔,这种琴在其文化里,经常用于民间庆典活动,这会儿怎么会有人演奏这......小时,你怎么了?”
就在时岑话未落尽时,时明煦已经骤然竭尽全力划起桨来,小艇直直破开迷迭,迅速往白雾笼罩的17号建筑逼近。
琴声,愈来愈清晰,冰层碎裂声也凌乱响起,夹杂脚步的踢踏——老旧的17号建筑已经在雨中被冲垮小半外墙,裸露在外的三层楼道连接水面,堪堪高于几寸。
水面之上,是重重叠叠的、低矮瘦削的人群。
一群半大的孩子。
......他们在干什么?
时明煦面色凝重地望去,就在渐趋消散的冷雾中,他与时岑,终于得以看清。
——这些孩子,正在围圈跳舞。有个男孩倚着断墙弹奏尼古赫巴琴。
但在更加偏僻的另一隅角落,放着两只轮椅,两人蜷缩其间。
一人白发苍苍,另一人面色惨淡,都闭着眼,瞧不清神态。
是贝瑞莎,和时明煦曾在ID卡上见过照片的那名男孩,有一副东方人的面孔。
贺深。
时明煦甚至还记得,当初丹尼尔之所以想要担任向导,就是为了给他的好朋友贺深凑贡献点治病。
贺深,也是被贝瑞莎收养的孩子之一。
而眼下,他们就这样被晾在楼道口,被斜吹的雨线濡湿五官,衣袍下的单薄无处可藏。
研究员忽然被一种莫大的不安裹挟,这不安中又生出愤怒,他几乎在小艇靠岸的瞬间就夺步冲去,贴着湿透的断墙,赶往贝瑞莎与贺深身边。
舞蹈中的孩子们,像是看不见他一样,没有一人对此做出反应,遑论出手阻止。
但就在前行之中,时明煦忽然想到——
沙珂呢?
那个小大人一样、会记得让奶奶按时吃药,警惕又聪明的八岁小姑娘,她到哪里去了?
时明煦骇然回头,望向白袍尽数濡湿、却仍舞蹈着的人群——他在人影的晃动间,隐约瞧见了一个小小的、瘫坐于舞圈中央的身影。
上次见面时尚且蓬松的棕色长发已经湿透,胡乱贴在脸侧,沙珂脑袋低垂下去,她似乎也陷入沉睡或昏迷,那双眸色浅淡又机灵的眼睛阖上,面颊蜿蜒流淌过雨水。
就在此刻。
楼道的阴影间,缓缓挪移出一团黑色阴影,宽大的斗篷没有沾染风雨,而斗篷下的人主动开口,听上去不过十一三岁。
他语调轻快,显然已经将昨夜的颓唐一扫而尽。
“嗨队长,很高兴见到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