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颂声能明显感觉到,教堂内的守卫变少了。
大概很多人都被抽去照顾今天晚上即将举行的晚宴,所以减弱了其他地方的守卫。
那些屋檐下墙壁角落的摄像头,对徐颂声而言没有丝毫威慑力。她穿过走廊走到白塔面前——每个教堂都会在内部设立白塔,白塔是教堂里面最高的建筑。
白塔是教堂的温棚,里面培育着各种逆季节的鲜花和水果,而它们被精心照顾并长大,最后却并不会作用于人身上。
因为它们是虔诚教徒们为天父准备的祭品。
白塔的守卫每天晚上六点就会换班离开。在这段时间里白塔其实有很长的空窗期。
毕竟这就只是一个专门用来养东西的温棚。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华丽,但再华丽也无法改变它身为‘温棚’的本质。
之所以各地区的教堂白塔到现在为止,还从未遭到过任何大规模的破坏——究其原因,其实还有点好笑。
虽然教廷内部完全是一个巨大的人情世故社会。但刨除个人立场和目的之类的复杂因素,只考虑宗教信仰的话,大部分有资格进入到白塔附近区域的信徒,居然都是相当虔诚信仰天父的那种。
徐颂声一想到自己对比各种数据,总结出这个结果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好像在听一个黑色幽默笑话。
借着空窗期无人看守,同时监控镜头又可以完全被自己摆弄的便利,徐颂声顺利进入白塔。
因为高度的原因,白塔中空的内部有很多层。直升电梯从边缘升上去,从透明墙壁上可以看见温棚里面那些新鲜的花苞。
以教堂的大小,每座神殿都要供奉鲜花,甚至连神父的祈祷室都要有鲜花插瓶,所以根本不用担心这些鲜花用不完。
很快电梯就升到了顶层。徐颂声跨出电梯,立刻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温暖。
虽然是在很高的顶层,但是无比坚固的玻璃墙壁足以抵挡外面高空的风。
内部由温度调节系统统一控制,在温棚旁边就是花农的休息室。不过这个点花农也会离开,于是整个房间就显得格外空寂,徐颂声抬头时可以看见夜空,没有几颗星星,只有单薄的云层被风吹卷出一丝一丝的形状。
顶楼温棚里养着的植物是紫菀花。
紫菀并不是很娇贵的花,在花期的时候甚至可能漫山遍野到处都有。但因为某些宗教上的指向,紫菀对于教廷的人而言意义特殊,所以在白塔的顶层,一年四季都稳定种植培育着紫菀。
徐颂声坐在最靠近墙壁的台阶上,坐在这里可以俯视整个教堂,也能远远看见那间灯火通明的宫殿。那场宴会就将在宫殿举行。
她单手托着自己脸颊,想到周澄午平时也很喜欢违背规定跑进白塔。
或许他也经常这样坐在白塔的最高层,百无聊赖看着玻璃墙壁外面,肃穆精美的宫殿。
今天出来的时候徐颂声特意戴了手表,为了更好的看时间。她知道宴会开始的时间
,已经打开的电脑里面传来细微的监控声音,是宴会开始之前有人在低声交流。
收录设备摆放的位置不受徐颂声操纵,再加上现场的人说话声音又很小,能被收录到的声音并不完全。
会听见谁和谁的窃窃私语,完全凭借运气。
徐颂声多少也有一点爱凑热闹和观隔岸火的恶趣味,听见的消息不管有用没用,都会当八卦听完。
距离晚宴开场还有一段时间,徐颂声打开电脑后台的软件,开始干活。
在做出决定,要让周澄午和自己一起离开的时候,徐颂声就已经在思考,如何让周澄午主动离开教廷了——她没有打算给周澄午做选择题的机会。
徐颂声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
正因为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才会对自己的所有物,产生强烈的控制欲。
而徐颂声自己倒是很清楚自己的过度控制欲,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正因为很清楚,所以平时才会有所克制;不和其他人过密来往,就是徐颂声的控制。
她只对自己的所有物有着习惯性的掌控欲,但对于非自己所属的东西却很随便。
而人的情绪无疑又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掌握的东西。徐颂声无法理解‘爱能克服困难’这个理念,她认为困难是需要人为是克服并清理的,比如她现在在做的事情——
伪造半真半假的信息掺杂进芙洛拉和教廷的信息网中。
除去这两股势力之外,其他上流阶层的信息触角里面也掺进去一点。
周澄午的行动几乎完全是独身,加上他执行任务时信息素会破坏电子设备的信号,这也就导致周澄午的任务过程没办法留下任何可靠的记录。
这就给了徐颂声很多造假的空间。
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汇合成一片虚幻轻盈的蓝光,倒映在徐颂声的无度数镜片上。她低垂着眼,耳机里传出宴会开场的钢琴音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