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再僵下去又有什么用呢,人都已经住在我那五进的大宅子里头了,穿的是织金衣裳,住的是黑漆雕床,吃的是鸡鸭鱼肉,日子比这好过几百倍哟,你这个当妈妈的,怎么倒狠心看自己女儿过苦日子?”
“呸!”便是李妈妈再讲究,这会也气得骂出了声。
她起身几乎要把才染的嫣红指甲戳到郑婆子脸上去,“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跑到我家里来夸富,就是我这里倒泔水的婆子也比你家的鸡呀狗呀的强!满县城里谁不知郑家院里什么脏的臭的客人都接,你这黑心钱,就是堆成山我也不要!”
郑婆子哪里是个能听人当面骂的,立刻就改了脸色,蚯蚓眉毛倒竖起来,冷笑一声不客气道:“好哇,我好心好意的过来劝开,大家一条街的场面上和和气气,照旧在县里做买卖生意,你倒是威风,啧,自家的门不看紧了由着人跑,只往我的窝里钻。来来来,让大家伙亲眼看看,到底是谁家里脏得留不住人!”
两人斗骂起来,话语里什么不说,若不是在旁的刘婆子死命伸手拦着,或是还顾忌着几分脸面,只怕衣裳头花都要撕个稀烂。
刘婆子干惯了粗活,挑水洗衣搬米抬桌,练得一身好腱子肉,有她夹在中间,就是郑老鸨会飞也打不着李妈妈,倒是福娘,瘦瘦弱弱的站在边上还想伸手帮忙,玉娘倒怕她被磕碰到。
瞅准了时机,玉娘一伸手就把福娘给拽了回来,趁着闹哄哄的场上赶忙问她话道:“到底是谁跑了,乱糟糟的我愣是没听明白。”
福娘年纪比玉娘小半岁,两人虽不是亲姐妹,可几年相处下来,关系亲近的也似朋友了。
她生得又文弱,巴掌大的脸蛋,细柳条的身子,叫人看着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吹出来的口风能把人给吹跑。
李妈妈便只请了东门上姑姑庙里的尼姑教她读书写字,画画弹琴,养出个读书小姐的样子,家里杂事一概不许她碰,把人拘得老老实实,这会遇见书上没写的大事早慌了手脚。
福娘一见玉娘过来,心里便有了依仗,稳下心神拉着玉娘的手忙解释道:“咱们家里还有哪个能出门的,可不就是四姐了么。”
“今儿早上就有熟客请四姐过去,说是到家院子里唱曲陪酒助兴,哪成想到了午后散场也没见人回来。后半晌才看跟着的鲁婶子满头大汗跑来说四姐不见了人影,她顺着找了三四条街也寻摸不到消息,我妈正着急呢,那老婆子就上了门。”
福娘平时是个学诗弹琴的斯斯文文姑娘,这会却被气得在那咬牙切齿咒骂,“这个活该死了儿女的老虔婆,张口就说要还四姐欠下的二十两银子,好带人走,呸!不要脸!哪家唱曲的姑娘只要二十两的!”
“就是今天她出门时穿戴的首饰也不止这个价钱。怪不得妈妈说她这两日脾气渐好,也肯自己动手收拾东西,也不挑刺骂金盏了。我还当她是变了性子呢,敢情是藏着改门换院的念头,早和隔壁巷的郑婆子勾搭上要跑。”
啊,原来说的是四姐荣娘啊,怪不得能闹成这样,玉娘现下才算是恍然大悟。
如今的李家门里,按序齿算,李妈妈共有六个女儿,前边的姐姐里出嫁的出嫁,病死的病死,留在院里的就只四姐荣娘是县里正当红的花娘,名气大,唱得响,弹得一手好月琴,算是清平县里顶尖的姑娘。
至于下剩的自己和老六福娘,因为年岁还小,李妈妈压根就没让她们往外头去露脸,留在手里白养着,属于闲吃干饭人群。
所以现目前李家上下连婆子一共七口人,全靠着荣娘挣钱吃饭喝,她这么一跑,家里可不就没活命的法了。
想来那郑婆子也是笃定了这点,才敢欺上门来。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