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油瓶玉娘丝毫没有自我认知,对着梳妆镜左右来回美滋滋的照,见着确实打扮妥当没有疏漏才往袖子里塞了一方青绸布手帕,喊上提着食盒的刘妈往外走去,轿子已经停在巷子口了。
玉娘细打量抬轿的两人,确是自己曾见过的才掀帘入座,她这里住的离大姐家并不算远,过了十街往南走,北门街靠着县后街的起头那家就是张宅。
张衙内的爹是县城里的主薄,正儿八经有俸禄品级的大官,他家屋子自然比李家阔气多了,正门后门都还有专人守着。
往日里给大姐送东西传话都是玉娘过来,因此她和守后门的小厮来兴还算熟悉,玉娘便笑着托他往里传话:“哥请里边去看看,若是大奶奶精神就替我们请个安好拜见,若是大奶奶还在养神,我们也不好打扰,再和姨奶奶说家里给送节礼来了罢。”
张家这位大娘子是张衙内早年由他爹定下的县里赵教谕闺女,十来岁就做了夫妻,可惜生来多病多灾,常年卧病在床不见外人,玉娘上次见她还是在二姐出嫁,大姐摆宴姐妹几个最后在张家聚会那回。
为着她病弱的缘故,张衙内家中事务和往来银钱便大都交由了二房处置,来兴在家还要奉承咧,见着姨奶奶的姊妹过来,答应一声就飞奔着往里去。
没多久来兴就领着丫鬟春华笑嘻嘻的出来迎接,春华就是跟了大姐陪嫁过去的丫头,和玉娘也是熟人,她朝玉娘笑道:“姨奶奶才和我们念叨,说许久没见家里人来了,可巧姑娘就过来了。大奶奶午后这会吃了药还在歇着不便打扰,姨奶奶请姑娘直接往屋里去坐。”
张宅是所四进的大院子,从后门过了花园才到女人们住的院落,大娘子住在正房,娇娘住在东厢房,挽着一窝丝黑发,上头两朵珠花,斜插三根金钗,穿着家常衣裳却依然掩不住姿色,温温柔柔,恰似一汪清泉,笑起来脸颊还有甜酒窝。
娇娘刚要打招呼时,就见玉娘朝她使了个眼色,又叫着春华和刘妈守在外房以防有人偷听,两人相携着就往卧室里走去。
娇娘顿时就犹疑起来,轻声询问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么?”
玉娘点点头,将午后发生的事以及四姐跑路一五一十全述说了出来,“妈妈让我来问问,这个新来的县丞黄老爷到底是个什么来路,为人处世又是怎样,总不能丢了金银又得罪人吧。”
四姐换东家这事可不是能藏得住的,就郑老鸨那张嘴,三天内就能传遍清平县上下,这位县丞老爷就不怕流言蜚语?争戏子抢花娘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娇娘垂眸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我们这与他也没打过几回交道,这位老爷是年尾才下的调令,年初就忙跌过来上任了。原先自己个的家仆文书一个也没带,就是想查问性格也找不出个人来。只知道他是从铜仁府平调过来的,上边估计有些门路,硬生生把老县丞挤到了别处去。”
“不过嘛,他家像是没人看顾,没个女眷什么的,前些时日上任家里送礼道贺时,只有个管事接待回话。若是家中有大娘子,早下帖子请我们奶奶见面说话去了,再怎么,我们奶奶也是主薄的儿媳妇不是。”
娇娘也觉得这位性子难办,一来就召妓饮乐毫不在乎士林名声,可偏生家里边却一个女眷丫鬟也无,说是好色也不大像,可又纵着四姐借他的名头换院跳槽,两人才认识几天呐,也不像是真读书的儒人。
玉娘可不信四姐和郑婆子勾搭的事,这位县丞老爷能完全不知情,要知道,今日宴席还是在他院里摆的呢,往后再去请四姐可就是去郑家院,地方都不一样,一个十街一个南街。
正经的读书人好名,贪色的也不至于借旁人手,为求财那就更不至于只为了一个唱曲子的花娘。
两人面面相觑,想破了脑袋皮也愣是没猜出这位的路数
玉娘大脑里忽然间一道闪电劈过,该不会……该不会……黄县丞他是真心相中了四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