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年轻民警也不知怎么脑子一抽,接了句:“我们带了执法记录仪,都拍下来了……”
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捅了一肘子,收到警告的眼神,尴尬地清清嗓子,闭嘴了。
周晏京逗完人,说:“在这等我一会。”
说完走向一旁,指导员叫来办案的民警,向他说明情况。
七窄巷鱼龙混杂,斗殴案件是家常便饭,像今天这起“小打小闹”,不过就是家暴,自家人打了自家人,简单得一目了然。
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治安案件,傍晚人刚带回来,市局局长就亲自打电话来“过问”,交代他们务必慎重处理,千万把人怠慢了。
办案民警只听说当事人“来头很大”,不敢懈怠,硬是把一个平常问几句话和和稀泥就能搞定的小案件,事无巨细查得清清楚楚,连丰融信贷那三个都压着审了半天。
这会周晏京来了,民警们也不清楚他什么身份,只知道他们的小破院里现在停着台劳斯莱斯,这一身气度,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
仔仔细细把案发经过以及笔录里问到的前情提要都汇报了一遍。
“丰融的那三个交代,赵建辉欠了他们三百万还不上,说他外甥女是三甲医院的医生,让他们去找他外甥女要。昨天晚上他们上门去找过林女士要钱,没要到,看林女士要报警就走了。今天收到消息说赵建辉人在家,就赶过去堵人……”
周晏京一言未发,偏头朝林语熙那瞥去。
林语熙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对上他目光,灯光炽亮,他眼里的含义幽微不明。
过了会,周晏京走回来,若无其事地牵起她的手:“走吧。”
“能走了吗?”
林语熙录完笔录就被请过来休息了,毕竟是人生首次派出所一日游,不太清楚流程。
“怎么,在这里还没玩够?”周晏京闲闲道,“还有哪里没参观过,要不然去讯问室体验一下,拿副手铐给你铐上,我替警察叔叔审审你?”
“……”
林语熙没进过询问室也看过电影,一定是因为他语气太轻佻,她脑子里冒出的画面有点奇怪。
咬牙小声说:“你正经一点行不行?”
“行。”他道貌岸然地,“回家审你。”
办案的女警道:“刚才你小姨已经跟我们说明过情况了,是赵建辉先动的手,你们这属于正当防卫,而且人伤得也不重,达不到立案标准。”
“另外你小姨作为家属也主动表示谅解,说不追究你任何责任。这就没什么事了,可以走了。”
周晏京领着林语熙出来时,小姨在外面的椅子上焦急地等着,一见他们立马站了起来。
她左边脸肿得老高,嘴角破了皮渗着已经变暗红色的血,赵建辉下手很重。
她本想过来,周晏京掀了掀眼皮,一个疏冷的眼神扫去,她的脚顿在原地,忌惮着没敢再上前。
期期艾艾地问:“警察没为难你吧?”
林语熙转头对周晏京道:“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去吧。”周晏京松开她,“我在外面等你。”
林语熙对小姨的情感,很难用简单的爱恨来总结。
父母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小姨是真的疼过她,她也把小姨当作唯一的依靠。
也正是因为那次被抛弃,让小小年纪的林语熙懂得了,除去父母,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依赖。
她理解小姨的身不由己,同样也怨过她的懦弱,到最后所有的感情都慢慢变淡,从最亲的人变成陌生人。
二十年时光一晃而过,小时候那个温柔漂亮的小姨,已被生活的风霜磋磨出满脸皱纹。
林语熙走过去,从包里拿出备着应急的五张纸币给她:“待会去买点药吧。”
小姨连忙推拒:“不用不用……”
林语熙把钱塞到她手里,收回手插在口袋里,姿态透着距离感。
“以前外婆不让你嫁给赵建辉,你一意孤行,在他身上吃了这么多苦,不知道现在想明白了没有。”
“表弟已经大三了,有手有脚的成年人,可以做点兼职养活自己,用不着你拖着严重的腰伤供养他。”
小姨眼圈又红起来,用手背抹了抹眼泪,不知是因为难堪还是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