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浩浩荡荡远去,如一道钢铁长城,在后方扬起一条沙墙。那阵黑云越飘越远,渐渐和地平线连成一线,再也看不到了。
城门前众人都静静目送大军远去,直到女皇行动,其余人才如梦初醒般,护送女皇回宫。张燕昌走到张彦之身边,眼神乜斜,问:“刚才你和她说了什么?”
张彦之摇头:“没什么。送别的话而已。”
队伍中,顾明恪同样在问:“刚才他和你说了什么?”
李朝歌缓慢摇头:“一些有些奇怪的话。没什
么要紧的,你放心。”
顾明恪静静扫了李朝歌一眼,没有再问。他昨日特意派人打听过裴家的动向,意外的是,云州并未传来裴家大郎君病逝的消息。
季安已经恢复记忆,没必要再留在人间扮演角色了,可是裴纪安依然活着,那就说明,季安没有回天庭。
顾明恪看着满目铁甲,心中轻轻一哂。最近他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气,似乎很容易遇到故人。
之前是季安,现在,还有那个人。这样算算,他们真的太久未见了。
大军一路急行,很快到达江南道。叛军借助地利,占据都梁山固守,朝廷军围在山脚下,发起第一次进攻。
杂牌兵和朝廷正规军差距巨大,但是就在朝廷占据上风的时候,山上忽然冲下来一队高大威武的面具武士。他们身体沉重,踏在地上都震的石块跳动,手中铁枪一扫就能掀翻许多士兵。更可怕的是这群面具武士不怕苦不怕累,不知疲惫一样往前冲,即便被刀砍伤也毫不退缩。
普通士兵哪能和这样的战争机器比,很快就败下阵来。
晚上,众将领拿着前线的战报,激烈争辩。有人说:“都梁山险要,易守难攻,山路上还有面具武士把守。普通兵卒打不过面具武士,骑兵在山地上也无法施展,不如我们放弃都梁山,兵分两路,直捣扬州。一旦捉拿了吴王,外面的叛军必不战而降。”
“不可。”李朝歌想都不想,立刻反对,“李许只有十几万人,而我们有三十万,人数本来是我们的优势,一旦分散兵力,岂不是自毁长城?扬州有城墙护卫,外面还有护城河,一时半会绝对攻不下来。叛军极可能绕到我们背后,到那时我们进退两难,腹背受敌,就危险了。”
“但都梁山无法攻克,若是再耽误下去,等叛军援兵抵达,我们一样会被包围。”
李朝歌眯了眯眼,轻声道:“谁说都梁山无
151、故人
法攻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今日首战,李朝歌并没有上前线,而是留在后方观察战局。打仗和打架不一样,打架只管往前冲就行了,但打仗却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她就算单兵作战再厉害,也无法解决所有面具武士,寻找破局之道才是最重要的。
她观察了那些武士一整天,刚才还去伤兵营看了伤口。李朝歌心里模模糊糊有些想法,但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她也不敢确定。李朝歌打算趁黑夜探都梁山,等摸清这些面具武士的弱点后,再定制战术。
不过军队和镇妖司不一样,这里不是她的地盘,她行动前必须和其他人商量好,要不然她上山刺探,其他人却退兵了,李朝歌还打什么。李朝歌说出自己的计划,其余将军激烈讨论,说什么的都有。主帅默默听众人争辩,他看向静坐一旁的顾明恪,问:“顾督军,你觉得呢?”
顾明恪点头:“我觉得此计甚好,可行。”
在场都是武人,听到这话,有人低声嘀咕:“他就是一个文人,哪懂什么兵法。他又不敢得罪公主,肯定什么都说好。”
说话的那个人声音很低,但李朝歌全听到了。她不由皱眉,顾明恪却十分平淡,一副不慌不忙、气定神闲的模样。李朝歌念在第一次共事,不好闹翻,便忍了那个人的无礼之言。
李朝歌心想顾明恪打仗的时候,在座这些人的祖宗还不知道出生了没有呢。顾明恪都说可,那就是真的可行。
最终主帅拍板,暂时再等一天。李朝歌带了几个身手利索的士兵去山上探路,顾明恪身为“文人”,只能留在山脚下等她。
叛军占据都梁山,又仰仗自己有底
牌,在防守上十分疏忽。李朝歌轻而易举就溜到山上,她示意士兵分头行动,一旦发现面具武士,立刻用暗号联络。
士兵两两一队散开,李朝歌独自行动,挨个营帐寻找面具武士。这些面具武士让李朝歌想起武神庙的四武士,自然,武神庙那四个武士的战斗力强悍多了,可是这种大开大合、沉重刚硬的攻击风格,却非常相像。
如果她猜得没错,这些武士应当不是活物,用特殊手法激活后才能攻击人。武神庙四武士是石头,这里的武士应该也是类似的东西。
李朝歌悄悄潜入帐篷找,尤其注意铜像、石头等物。她轻功好,身形灵巧,落在地上轻巧无声。帐篷里的叛军士兵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有人从他们头顶掠过。
李朝歌一路找过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摆设。李朝歌转路去了主帐,心想或许主帐里有线索。主帐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她进入帐营,如入无人之地。屏风后的人打着鼾,全然无知。
李朝歌靠近桌案,正打算翻里面的信件,忽然眼睛一凛,挥手朝旁边飞出去一枚小刀。那个角落隐没在黑暗中,并没有传来击中的声音,似乎什么都没有。可是李朝歌已经拔剑,二话不说朝那方袭去。
兵刃相接,发出清脆的嗡鸣。潜渊剑感受到强敌,剑脊兴奋地颤动起来。李朝歌和对方在黑暗中过了十来招,彼此都感到吃惊。
屏风后的人翻了个身,他们两不约而同收住动作,立刻离开主帐。等一接触到外面空气,李朝歌立刻放开手脚,在潜渊剑中注入真气,全力朝对方击去。
对方用手接住李朝歌的剑招,平地上骤然卷起一阵大风。这时候月亮从乌云中穿过,慢慢将地面照亮。李朝歌借着月光看清对方的面容,大吃一惊。
“是你?”
“怎么是你?”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李朝歌收了剑,抬手,对四周埋伏的士兵说:“放下吧,自己人。”
四面帐篷无声冒出来许多挽着弓的士兵。来人瞧着这副阵仗,挑眉问:“你投靠朝廷了?”
“什么投靠。”李朝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本来就是公主,我回宫不过恢复身份而已。”
李朝歌说完,顿了顿,问:“周老头,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周长庚耸耸肩:“四海为家,走到哪儿算哪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她紧紧盯着周长庚,问,“你怎么在叛军军营?”
周长庚抱臂,全然没正形地站着,说:“我并不关心谁是叛军,谁是正义之师,我来这里,是想找一样东西。”
李朝歌了悟:“那些来历不明的面具武士?”
周长庚点头:“没错。这种东西邪门极了,好几年前我见过一次,只可惜没逮到。这次又出现了。”
方才他们两人过招的动静惊动了人,渐渐有脚步声朝这里赶来。李朝歌看了一眼,说:“我也是为了解决异术而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详谈。”
周长庚没什么所谓,跟着李朝歌下山。周长庚也是老油条,下山非常快速,他们很快就回到朝廷军营。巡逻士兵见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人进入营地,十分警惕,而李朝歌却很镇定,她一边带着周长庚往里走,一边说:“这是我们暂时驻扎的营地。你没有令牌,不要乱走。”
周长庚不耐烦地听着,他不喜欢和朝廷中人打交道,偏偏李朝歌还回宫了,真是麻烦。李朝歌带他走向自己的帐营,路上问:“你这些年在做什么?当年一走,再无消息,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周长庚不屑地嗤了一声:“
放屁,这天底下有谁能打得过我?”
周围士兵听到周长庚在公主面前说这么粗鄙的话,都惊讶地瞪大眼睛。而李朝歌却适应良好,明显是习惯了:“那你一句话都不往十里大山送?村里许多人都问过你呢。”
周长庚自由惯了,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最不耐烦被拘束。但是现在他听到李朝歌的话,多少有些过意不去:“那不是为了保命。你也知道我被仇家追杀,不方便泄露行踪。”
李朝歌毫不客气地冷笑了一声:“你刚刚才说,天底下没人打得过你。”
“天底下是没有,但其他地方有啊。”周长庚嘟囔,“谁让那些冰块阴魂不散,无论我去哪里都跟着。尤其姓秦的那个……”
周长庚话都没说完,就见前方帐篷门掀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周长庚剩下的半截话一下子噎住了。顾明恪淡淡瞥了眼来人,对李朝歌微笑:“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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