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妩脸上没什么表情,从地上捡起纸笔,没有看周驰,只睨着小夏:“还量吗?”
“量。”
小夏极力控制着心底翻涌的热流,她不明白身体里这种状态,可能是因为她最近吸毒的时候加多的量。
数据量好,温妩说:“还差三千,你几号要?”
“一个星期。”
“这么急啊,那得再加一千。”
“你是故意的!”小夏恼羞说完看向周驰,眼里是要他撑腰的委屈。
温妩淡笑地扬眉,看一眼周驰:“你没钱的话那就让他给你付咯?”
小夏双眼熠熠等着周驰。
周驰无动于衷,薄唇是淡漠的线条,眸底也没有情绪。
小夏感到心口尖锐的疼痛,再次上前扫码付完全部的钱:“记住了,七天内,第七天我必须拿到我的旗袍。”
“好的,您慢走。”
小夏推门走出店,隔着玻璃门还能望见店里的青年,他看了一眼温妩。
他不是人,是片海,波涛暗涌。是轮烈日,灼灼热烈。
他的目光很短促,短促得像刚才并没有看过灯下的女生。
他转身推门出来:“过来。”
他语气低沉,还有些凶,小夏却感觉喜欢他这样的凶。
“我跟她已经分手,这女的花了我不少钱,你怎么也还被她这样宰?”他走远一些这样说。
路灯光线明亮,小夏歪着头看他这份恼羞的神态:“好像你很在意她?这个姐姐很漂亮,你应该一直没忘记过她。”
青年张唇要反驳,她很快地说:“我也有旗袍了哦,等我的做好了我就穿给你看。”
周驰吸了口冬日阴冷的空气,沉声回:“小夏,我始终把你当妹妹。周哥领我进门,我谢他,也谢你。要按道上的规矩那我该喊你声嫂子——”
“我不是!”小夏焦急反驳,“我不是他女人,他是强迫我的,他好久没找我那个了,半年?不,有一年了。”
小夏边说边哭,她的反应太激动。
她也察觉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焦急地扯周驰的大衣:“驰哥,我没有这样的,我很听话的,我只是被四号变成这样,我……”
周驰退了一步,她的手从他大衣上滑开。
他严肃地把话挑明:“你什么事我管不着。但道上的规矩就是规矩,我跟你没可能。你别再招惹这女的,让她知道我们干的事,到时候大家都得死。”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付给司机车费,恢复一个毒贩狠戾的神色:“上车,你还当我是哥的话。”
小夏终于不情不愿离开了。
周驰睨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在夜色下伫立很久,他忽略了小夏。
这是唯一一个看见他为温妩揍人,看见他和温妩亲密地在江滩约会,看见他冲过车流下意识焦急地将温妩揽在臂弯里的人。
一个时时刻刻都在吸毒的吸毒者。一个神经敏感,难以控制情绪的吸毒者。
他害怕她过激的情绪伤害温妩。
他双眸如同这夜色浓稠,拿出手机拨通阿k的号码:“睡了?”
“驰哥,没有,您找我有事?”
“还住在那里?小夏也还住在那宾馆吧?”
阿k应着,周驰如实说小夏骚扰温妩,怕小夏误事。让他帮忙盯着些小夏,有问题告诉他一声,阿k很认真地答应。
收起手机,周驰走进温妩店里。
她在收拾工作台,听到脚步声也只是很平常地看他一眼,但他在她视界里仿佛已经如同空气。
周驰忽然想,等他的任务结束那天,她还会重新接受他吗?
敢爱敢恨的姑娘把他放下得太快了,明明是他希望的,但他又扎心窝似的疼。
“下次那女生再来你这闹事你就找阿时,毕竟是我们的人,我不希望她弄出什么动静来。”
少女白皙的手指有条不紊收起旗袍的裁片,将针插入海绵块上,每一道动作都精心呵护得如同个匠人,也都温柔细腻。
她似笑非笑,语气冷得没温度:“你进我店都脏了我店里的暖气,麻烦你滚出去。”
周驰默了半晌,退到门口,他握着玻璃推门把手,就站在门口这条线外,一道线将他和她隔绝成两个世界。
“你讨厌我归讨厌我,但那女生是我们的人,麻烦你配合一下。”他就像一个不要命的毒贩,带着狂妄自大的懒散痞气,语气和眼神又狠戾警告,“怎么咱俩也有过一腿,别给我惹事。”
他松开门把手,玻璃门缓缓合上,店里少女恼羞地将本子啪一声扔在桌上。
这又是一个难眠的夜,对温妩来说。她明明是在放下了,但他总会这样不时地出现,他就化身成了一根刺,专门往她心上扎。
她想不通,她从前的眼光怎么这么差?
还有,这个渣男怎么可以没良心到这种程度。
她第二天早上去店里时,看见楼下的周驰,眼神已经从陇州的寒冬变成北极的冰川。
但对面店铺里的青年只是懒漫地勾唇轻笑,好像始终如一地欣赏她这份憎恶。
周驰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这种痛苦的情绪里,他是个警察。
执行任务的过程并不允许他带私人感情。
隔着一条马路,少女婉约的身影已经钻进店里。
他也收起嘴角的痞笑,去了闫致兵的茶楼。
他刚好撞见闫致兵正在交代冯又铭去接原料。
周驰想探到这份原料的供应链,笑说:“让我跟铭哥一起去吧,我也想为哥办事。”冯又铭只是之前宋建九的下手。
闫致兵弹了弹雪茄烟灰:“周绍津人呢?”
“周哥可能还有些担心警察,还没回来。”
闫致兵露出一种看小孩过家家的哂笑:“棋艺有见长么?”
周驰低笑:“我学了点。”
闫致兵铺开象棋。
周驰陪他下了一天的棋。
他忽然有些悟懂闫致兵,这个毒贩没有信任他。
在他们下的这一天棋里,除了冯又铭接到任务,几个之前宋建九的小弟也接到不同的任务,但除了周驰。
他好像忽然才明白。
看个监控录像而已,根本找不到基地地点,这并不能够称为是信任。
从茶楼离开时已经傍晚,天色黯淡,城市路灯蜿蜒亮起,周驰驱车驶回春徊巷,在经过温妩以前常喝的那家奶茶店时,他下意识放慢了车速。
他停靠在路边,下车走进奶茶店。
年轻店员问他要喝什么,周驰看了眼从前为温妩买过的每一杯名字,从里面挑了一杯:“这个吧,三分糖,谢谢。”
他捧着热乎的奶茶出来,从前买煎饼的那个阿姨还守在夜色下的摊位前。车流来往,冬夜清冷,行走的人声才为这个夜添了几分生气。
他停在摊位前:“还是要一个五块钱的。”
那阿姨已经知道他,看了他现在的穿着打扮和旁边停那辆车,笑着说:“好勒,我送你两块里脊肉,多谢你现在赚钱了还能来光顾我这小生意啊。”
周驰淡淡抿笑,望着阿姨把又厚又大的肉加在里头,扫码时多付了这份肉钱。
他坐在车上吃完,一口煎饼一口奶茶,但是煎饼不香,奶茶也不甜。
长夜前方是转角里露出来的璀璨彩灯,只要拐过这个街角就是春徊巷,那里会有千万盏灿烂的明灯,把老巷妆点成动漫世界里梦幻的古堡。
但漫漫光影后他却看不见尽头,视线穿透之处都只有无尽的暗夜。
回到家,周驰忙完一切才换上联系上级的那部手机,有短信提示郑祁华中午打来一个未接来电,也有郑祁华发给他的一条信息。
[小李的车子半路抛锚,你能修就赶紧联系他一下。]
他们的暗语。
[突发紧急状况,速回电。]
周驰拨通郑祁华的号码,踱步到窗前远眺对面闫致兵的住所。自从宋建九被捕后,那里再也没有亮过灯。
郑祁华很快接起电话:“在哪?”
“安全,你说。”
“闫致兵恐怕是要逃了。”
周驰双眸一沉。
/> “我们顺着起司蛋糕的线索调查,终于在昨天确定陈薇薇就是闫致兵的女儿,他安排人将他太太陈娴与陈薇薇转移出陇州,具体去往哪个城市我们还在跟踪调查,但我们的人发现这对母女有危险。”
他们查到闫致兵的妻女被四名男性跟踪,目前这对母女还在闹市,四名男性还没机会下手。
周驰太阳穴突突直跳,想起了槟野。
不出意外,这是槟野要灭闫致兵的口。
而目前给钱家兄弟这笔货意味着是最后一笔。